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如果起初还弥漫着紧张和抗拒,但青青的受伤让两人有机会重新审视对方的性情脾气。
唐炫这个人,就算嘴上不说、心里有排斥,可即使给自己换了名字,行事起来也总是小心守着唐门的那份荣耀和骄傲,善人也好恶人也罢,无论是哪一副面孔,不变的总是那份高傲、坦荡和力量。
青青一辈子都在和这样的男人相处,他们的意志力不容侵犯,且惯于不计代价达成目的。
她早已习惯在他们强势的意志下既顺从听话、又要想办法不被肆意摆布和控制。
青青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脸庞,心不在焉地思忖唐炫五官中最漂亮的是眼睛——漆黑的眼珠配上长睫毛,脸上的疲惫也只让他显得更加吸引人。
也许是因为他不再像冷峻严肃的胡子劫匪,也不像俊郎风雅的浮华公子,唐炫身上特有的傲慢消失大半,虽然青青肯定养精蓄锐后会重新出现,但他现在暂时放松下来,难得的显出平易近人。
这艰苦危险的旅途让他们之间仿佛建立了某种脆弱的联系。
这些天唐炫醒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查看青青的腿伤。
剑伤分大小,对人的影响却不一定,有时候就是在手心上划破一点儿皮都有可能没了性命。
万幸青青的伤口处一直非常干净,而她也没有发烧的迹象。
唐炫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目前为止青青表现得都很好,从离开千竹庄到现在,虽然一点儿常识也没有,但却很有勇气也从不抱怨。
他猜她和他一样,都有自己的标示。
柳家保护了她,让她学诗书礼仪、学武功玩火器,但同时也约束了她,虽然伶牙俐齿、行事倔强却不鲁莽固执。
唐炫猜测柳家把青青一直拘在千竹庄,该是为了将来找个能结盟对象嫁出去。
想到这儿唐炫果断踢灭营火,就像要熄灭青青在他脑子的思绪一样。
青青的腿伤已没有危险,他们要继续赶路了。
他把所有行囊移放到一匹马上,坚持让青青坐另一匹。
两人走出林子折了几里来到一个镇子。
这个小镇不大,只有一个酒家兼客栈,旁边的水塘里几只鸭子懒懒地浮泳着,招牌也残破不堪,使人只能半读半猜上面写的是什么。
比起风餐露宿,两人没什么好抱怨。
他们挑了个靠墙的角落坐定,青青抛出一锭碎银子,快语吩咐跑堂热水沏茶准备酒菜。
唐炫一愣随即笑了笑,这才意识到她顺走了他的钱袋,这些天也许逼她逼得太厉害了。
有了银子自然什么事儿都办得又快又好,唐炫摆摆手让跑堂远着点伺候。
在唐门,他的日子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出门在外处处需要小心谨慎,哪能那么容易让人近身伺候。
青青看在眼里也不多说,而是拿了条干净沙帕在盆里浸上水,然后拧干展开,这才伸手递给唐炫。
千竹庄长辈众多,孝顺侍奉对青青来说本就轻车熟路,更何况受伤时多亏唐炫照顾,这点儿事儿做起来自然不在话下。
青青端起茶盅嗅了嗅,除了茶香之外并没什么其他味道,这才小小心心倒了些热水在茶杯里,涮涮茶杯将残水倒掉,然后举起茶壶,压着盖子在唐炫的茶杯中斟满茶水。
瞧着唐炫若有所思的样子,虽然一派轻松、优雅自在,可似乎心有旁骛,眼中也蒙着一层阴影,好像挂念着某件更重要的事情。
她知道不该问,也知道与她无关,但并不表示她没有好奇心。
青青一边将茶具和茶杯摆好,一边假装漫不经心说道:“你在外面游荡了不少时候吧。”
唐炫脑中立刻响起警铃,手中的杯子停在半空中。“是的。”
“所以很久没见过家人了,对吧?有没有人劝你回去?”
“也许吧。”
“也许什么?”青青追问道:“你真正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你真正问的是哪个问题?”
青青的脑子快转成了陀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