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薛娘的声音道:“小姐,华公子怎样了?”
薛灵琼强忍悲痛,转面道:“他命若朝露,却是为了我……”泪珠一涌,哽咽难言,抱着华云龙,前屋内走去。
薛娘创痕满布的脸上,颤动一下,跟着跨进门口。
只见薛灵琼小心翼翼地将华云龙放置榻上,解下剑鞘,将宝剑纳入,美眸一转,见床头壁上,即有一钉,当下挂好。
然后,帮华云龙脱去鞋袜,盖上衾被。
薛娘以为她事已做完,方待呼唤。
但见薛灵琼立起娇躯,端祥一阵,又理了理衾枕,一举一动,温柔之极,细心无比。
诸事已毕,看看华云龙再无感到丝毫不适,她缓缓坐在床沿,一双秋水明眸,呆呆望着华云龙,良久,一动不动。
薛娘候了半晌,忍不住低声道:“姑娘。”她唤薛灵琼相隔不及五尺,怎耐薛灵琼宛如不觉,并不知她这忠心耿耿的女仆呼唤。
薛娘略为提高声音,叫道:“姑娘……”
薛灵琼目光不瞬,将手一摆,道:“别吵。”
薛娘楞了一楞,见她似是除了华云龙,浑忘天下万物,灵机一动,道:“华公子醒来之后,需要什么?姑娘可准备了?”
薛灵琼听见起首“华公子”三字,倒将话听进去了,“嗯。”了一声,道:“你去看看厨下有何食物,送来就是。”口中说着,秋波依然直直盯在华云龙面上。
薛娘暗道:“唉,这姓华的害人不浅,姑娘如此,怎生得了?”想了一想,只得朝厨房走去,过了一劾,托着一个木盘转回,盘中两碗热粥,三个小菜,两副筷子,行到薛灵琼身后,道:“姑娘,送来了。”
只听薛灵琼道:“他还未醒,等一等。”
薛娘丑怪的脸孔,颤动了一下,道:“姑娘先吃点吧。”
薛灵琼道:“不必。”薛娘楞了一楞,暗暗叹息,无奈之下,只有将草屋中那张桌子,移到床边,放下木盘,她也在一旁木凳坐下,留意着小主人动静。
深山岂有更漏,三人两坐一睡,不知不觉间,蜡烛燃尽,屋外鸟鸣嘤嘤,天色已亮。
忽听华云龙长长嘘了一口气,霍然睁开双目。
薛灵琼惊喜交集,道:“你醒了。”
华云龙暗一运功,但觉真气竟是难以运转,脏腑破损不堪,命在旦夕,心中暗暗震惊,却淡淡一笑,道:“申屠主何在?”以肘支榻,挣扎欲起。
薛灵琼连忙伸手按住,道:“你伤势极重,不宜多动,还是躺着的好。”
华云龙微一用力,即觉头晕胸闷,心知不能妄动,重新躺下,笑道:“这种滋味,平生第一次尝到,也算有缘。”薛灵琼见他毫不将生死放在心上,想起申屠主之言,华云龙仅有十日之命,芳心如绞,眼泪若断线珍珠,滚滚下落。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你性情坚毅,平日轻不流泪,何事令你如此伤心?”他身在伤中,犹温言慰人,薛灵琼益难忍耐,忽地跪在地上,螓首深埋床沿,痛哭失声。
薛娘站起身来,口齿一张,似欲出言,忽又闭住,默然一叹,眼眶含泪,悄然退出。
华云龙转过面庞,柔声道:“你有什么委曲,不妨说来听听。”
薛灵琼哭道:“我恨。”
华云龙眉头微蹙,道:“恨什么?”
薛灵琼抽咽道:“恨申屠主。”
华云龙笑道:“他欺负过你,又震伤了我,该恨。”
薛灵琼断断续续地道:“更恨我自己。”
华云龙含笑道:“这就不该了,人哪有恨自己的?”
薛灵琼颤声道:“还恨你。”
华云龙双眉一蹙,随即舒展,侧卧榻上,微一点头,道:“必是我那里得罪了你……”
薛灵琼螓首一抬,垂泪道:“我恨你,恨你为何要顾及我的生死,不乘机毙了申屠老魔,我死了倒也干净,免得在这世上受罪。”
华云龙笑道:“常言道,好死不如歹活,这世上虽有恶人,不失可爱。我虽惨死,依然恋恋难舍,你正当锦绣年华,如何说出这等丧气的话?”薛灵琼又低头啜泣,华云龙见劝她不住,暗暗皱眉,心念一转,道:“你抬起头来。”薛灵琼温驯地抬起螓首,茫然不解其意。
华云龙目光一转,仔细打量她含泪梨颊一番,一本正经道:“你哭的时候,比笑的时候还要好看,我以往没有机会,而今有福得观,这个伤可算是值得了。”薛灵琼想不到他在这等情况,还有闲情逸致,留意此事,不禁啼笑皆非。
适时,薛娘端了一盘热气腾腾的粥饭、小菜进来,将原先冷却的菜饭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