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
咦!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武松递上颂子,宋江与卢俊义看了偈语,嗟叹不已。
众多头领都来看视鲁智深,焚香拜礼。
城内张招讨并童枢密等众官,亦来拈香拜礼。
宋江自取出金帛,俵散众僧,做个三昼夜功果,合个朱红龛子盛了,直去请径山住持大惠禅师,来与鲁智深下火。
五山十刹禅师,都来诵经。
迎出龛子,去六和塔后烧化。
那径山大惠禅师手执火把,直来龛子前,指着鲁智深,道几句法语,是:鲁智深,鲁智深!
起身自绿林。
两只放火眼,一片杀人心。
忽地随潮归去,果然无处跟寻。
咄!
解使满空飞白玉,能令大地作黄金。
大惠禅师下了火已了,众僧诵经忏悔,焚化龛子,在六和塔山后,收取骨殖,葬入塔院。
所有鲁智深随身多余衣盗,及朝廷赏赐金银,并各官布施,尽都纳入六和寺里,常住公用。
浑铁禅杖,并皂布直裰,亦留于寺中供养。
当下宋江看视武松,虽然不死,已成残废,但仍劝他回京面圣,以求封赏。
武松笑道:“哥哥可知,我师兄所言: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说的是谁么?师兄是在点化我啊。”宋江默然。
原来这金绳、玉锁,正是武松平生所放不下的两个女子——潘金莲、张玉兰。
智深也要武松放开心中枷锁,以求正果。
武松对宋江说道:“小弟今已残疾,不愿赴京朝觐。尽将身边金银赏赐,都纳此六和寺中,陪堂公用,已作清闲道人,十分好了。哥哥造册,休写小弟进京。”宋江见说:“任从你心!但有一事相托贤弟。”原来豹子头林冲在杭州一战染了疾病,加之常年心情抑郁,竟至风瘫,武功尽废,不能痊愈。
宋江要林冲在六和寺养病,由武松照顾一生。
武松道:“自家兄长,自当照顾他。”自此,武松只在六和寺中出家,后至八十善终,这是后话。
只因武松对敌有功,伤残折臂,独臂擒了方腊,功劳远胜过其他头领,虽于六和寺出家,仍被徽宗敕封清忠祖师,赐钱十万贯,以终天年。
林冲得武松悉心照料,又请当地名医医治,身子也终于渐渐好了起来,两月之后,已可下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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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月余,林冲自觉身子痊愈,虽不能再与人动武,但日常起居,已与常人无异。
这日他在寺中闲逛,百无聊赖,眼见满园梅花含苞待放,暗吐芬芳,心中蓦然想起亡妻,一时黯然神伤,豹眼含泪。
当年他一心回京复职,在沧州处处小心为人,只等高衙内兑现承诺,助他还京,虽屡屡收到妻子书信,知若贞随他之心甚坚,仍狠下心肠,不予回应。
不想仍遭奸人陷害,险被烧死在草料场中,只得雪夜上梁山。
他火并王伦后,见晁盖做事宽洪,疏财仗义,安顿各家老小在山,不由思念妻子流落东京,存亡未保,曾将心事备细诉与晁天王,要搬取妻子上山来。
不想两个月后,他派去搬妻的心腹小喽罗还寨说道:“直至东京城内殿帅府前,寻到旧日府上,闻说娘子被高太尉定为反贼之妇,自缢身死,以故半载。张教头早前亦摔伤身故。女使锦儿感念主母恩德,跳井而亡。访问邻里,亦是如此说。打听得真实,回来报与头领。”当时林冲见说了,自此杜绝了心中挂念。
而今受招安后他又立了军功,虽未回京面圣,仍被道君皇帝敕封忠武郎,随时可以回归故地。
而他妻子却受他连累,亡故已久,再见不到人,教他如何不心如刀绞。
自梁山军平定了江南后,林冲见活下来的兄弟已衣锦还乡,心中常存一念:“当年那小喽罗只是闻说,贞娘生死究竟如何,并未亲眼见到。况高衙内那般喜欢她,如何不去救她?指不定贞娘尚在人世,也未可知?”
今日他见院中冬梅含苞,想到与贞娘新婚之时,常赞她冬似梅花,夏赛茉莉,一时潸然泪下,思念妻子之情竟不可遏制,心道:“不亲到东京探寻清楚,究不死心,倘若她当真死了,便一生守坟陪她便是。”
当下林冲去见清忠祖师武松,将心中所想,备细诉与武松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