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中不由一个激灵,连歪在椅子上的那些官员、豪绅都不由地正了正身子,花台下登时静了下来。
寂静之中,只听又是“叮咚”一声脆响,就如一汪清泉从高处直泻下来,落入深深的幽潭,溅起无数细碎的晶珠,清泉滚下深潭,掀起一个个圆圆的涟漪,涟漪相互交迭,最后变成波光一片,让人再也分不出头尾。
方学渐脑子一清,抬头望去,花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被缎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缎子是一大块原色的丝绸,柔软而光滑,紧紧地裹着她的四肢、面孔甚至头皮。
女子双臂撩天,玲珑凹凸的身子随着悠扬的乐曲,蛇一般轻轻扭动,蓦地回头,众人只觉眼前一道闪电滚过,那匹缎子的外面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凤眼,如两眼波光潋滟的泉水。
女子深蓝色的眸子深邃如海,明亮的光影在里面闪烁不定,犹如玄虚梦幻一般,让你觉得她在看你,在注意你,人群中的唯一。
柔软的丝绸缎子贴在她的身上,将她纤细的腰,修长的腿,饱满的胸脯,表露无遗。
乐曲涌泉似地流淌出来,台上的女子动作轻柔而舒缓,柔若无骨的身子旋转、跳跃、扭曲、翻转,不停地变幻出让人叹为观止的美妙姿势。
台下一片肃静,宾客们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数百只眼睛齐刷刷地跟着她的舞姿游走。
琴声婉转柔媚,仿佛柳条点点,吸啜湖面,清音化为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来,渐渐变低,突然又是“叮咚”一声,清脆如薄冰碎裂,那女子突然膝盖着地,整个身子仰倒在地。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清亮的琴声陡然激扬起来,热烈而奔放,犹如无数大珠小珠一齐溅落,犹如漫山春花一夜盛开,又犹如闺房纱帐内的抵死缠绵。
张狂激越的琴声让人心跳加速,热血贲张,家国沉沦,江湖杀伐,世事无常,不如就这样痛快淋漓地纵情欢歌。
台上的女子突然张开双臂,摇摆身子,单凭着腰力,慢慢地站了起来。
单脚独立,轻盈的身子如一只蝴蝶般飞旋飘舞,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停下来的时候,女子腰上的丝绸已少了一块,露出了一截雪白晶莹的腹部和一个花苞似的美丽肚脐。
接下去的表演几乎让台下的每一个男士疯狂,就那中间一段白得晃眼的纤细腰肢,居然随着热血沸腾的琴声,扭出许多不可思议却又动人至极的舞姿。
平坦柔滑的肚皮快速而有技巧地摆动,如游鱼戏水,如飞鸟回翔,奇异得近乎虚幻。
这种疯狂的摆动仿佛拥有一种奇特的魔力,刺激男子敏感的神经,撩起男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让他们对异性的渴求像烈火一样,从骨髓的深处熊熊地燃烧起来,心痒难熬,无法抑制。
花台下,粗重的喘息响成一片。
方学渐喉头发干,滚烫的血液在以惊人的速度汹涌奔腾,他只觉内心深处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感觉,憋得十分难受,仿佛他的身子如气球般在不停膨胀,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块皮肉,好像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而这种力量若不能发泄在眼前这个美人儿的胴体上,也许就要爆裂而死。
有这种感觉的人显然不只他一人,在场的男人几乎都像野兽一样呼呼喘气,血红的眼睛好像着了魔似地盯在那段圣洁而狂浪的腰腹上。
圆润的曲线纤细而丰腴,女子妖艳的肌肤上缀满了珍珠一样的细汗,既有丝绸般的光滑,又有美玉般的润泽。
琴声终于慢慢停歇,如晚风动竹,细雨点萍,余音荡出,悠悠飘散,似乎流水汩汩远去,终于寂然无声。
台上舞蹈的女子也轻轻地转了几个身,如一朵睡莲般慢慢闭合,伏在地上。
台下沉寂了好一会儿,满场宾客竟是看得痴了,竟无一人喝彩。
突然间海啸般狂呼乱嚎起来,群情激昂,鼓掌如雷,口哨声不断。
方学渐面孔涨得血红,心情激动,像一头饿狼似的嗷嗷大叫。
梅娘满面春风地走上前台,身后跟着一个身姿袅娜的绿衫女子,容貌清丽文雅,长发如云,身形苗条纤弱,衣带飘飘,似玉女凌波、仙子披霞,脸上的笑容亲切而淡泊,让人捉摸不透。
方学渐怔怔地望着台上一脸笑意的绿衫女子,只觉平生从未见过如此黝黑明亮的眸子,灵光逼人。
她没有过分轻慢的举止,甚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处子一般,却周身无处不妖娆。
周围有人小声低语:“原来醉香楼的柳轻烟也来了,怪不得能有这么动听的琴声。”
“其实我早就听出来了,这样通透婉转的琴声,整个洛阳除了柳轻烟,谁还弹得出来?她来洛阳半年不到,尽管卖艺不卖身,还是把原来的四大美女比了下去,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她自然要来露一手,好增加知名度,只是那个跳舞的女子是谁,我却一直没听说过。”
方学渐长长地吐出口气,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女子的妖娆不是来自面容,也不是来自举止,而是来自眼神。
有多少灵气在双眸中凝聚,她就有多少深入灵魂的娇媚。
那个身裹缎子的女子已从地上爬起,站在梅娘的另一侧,亭亭玉立,婀娜生姿。
她突然解开裹住头脸的丝绸,刹那之间,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流下来,披在白色丝绸包裹的肩上,如一朵朦胧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