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七高八低,也不知踩坏了多少树苗、花卉,踏坏了多少花盆、篱笆,好不容易挨到跳进来的地方,心中一下大定,伸手拍拍小昭的圆臀,笑道:“宝贝老婆,总算安全了。”身子一纵,一个“飞鹤冲天”式,高高地腾空而起,他的脚尖还没踩上墙头,忽听下面“着”的一声叱喝,三枚梭子镖在月色下光芒闪烁,化成三道蓝色闪电,分上中下三路,朝他的背后疾速飞来。
这人等到这时才跳出来突发暗器,也够阴险狡诈的,方学渐想不到在这里碰上暗器高手,差点乱了方寸。
他身在半空,周身没有半点借力之处,无法侧身逃避,再加小昭伏在背上,形势可谓千钧一发,万分凶险。
方学渐急中生智,右臂猛地一甩,把两个包袱挡在身后,一个扭头,叮的一声,牙齿一阵剧烈酸痛,生生咬住了那枚电芒一般的梭子镖。
方学渐稳稳地跃上墙头,双脚站稳,“呸”地吐出口中的钢镖,笑道:“下面的龟孙子听了,老子乃天柱山上百花寨的三当家,今天暂时饶你一次,过些日子卷土重来,定取你的狗命。”笑声嘶哑,颇是勉强,心中后怕不已。
眼前蓝芒闪动,又是三镖飞来,他急忙纵身落地,招呼等在原地的初荷和云霞,沿着来路,飞也似地跑了。
远远听见山庄各处人声鼎沸,铜锣、面盆敲得震天响,事情闹大,再不跑就危险了。
四人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全速飞奔下山。
初荷轻功卓绝,跑起来还不觉吃力,云霞小脚伶仃,走快些都不行,何况快速跑步?
“哎哟”一声,跌翻在地。
初荷摇了摇头,回去扶她起来,抬头望时,方学渐已跑出几十丈远,只得搀扶着她勉强小跑。
云霞脚脖子生疼,脸上汗水涔涔,在初荷又拖又拉之下,勉强跟上,下身的直筒长裤却被路旁的荆棘割破了好几道口子,露出好几块雪白的大腿肌肤。
方学渐双臂提着四个大包袱,背负小昭,一路急奔,绕过山脚一片灌木林,看见马车还停在原地,登时松了口气,吹声口哨,轻松地小跑过去,撩开车帘,正要把四只包袱扔到车上,漆黑的车厢中突然闪电般伸出两把钢刀,一左一右,架在他的脖子上。
四周的树干后“哧哧哧”窜出十几条黑影,刀光霍霍,指住两人身上要害,一个中年汉子哈哈大笑道:“想不到纵横江湖十几年的‘豺狼当盗’,今天会落在我的手里,你们这几天真够猖獗,短短三天时间,连盗安庆府周县七家巨户,杀人数十,连老子的师父你们都不放过,可也知道有今天么?”提起脚来,踢中小昭的屁股。
小昭哎哟一声,痛得眼泪汪汪。
方学渐不料事情结束,大功告成的时候还会生出这样的变故,钢刀架在脖子上,半分动弹不得,一时无法可想,只是听那中年男子的声音有些熟悉,待得小昭哀号一声,心中发急,猛地想起一个人来,叫道:“周成大师兄,我…我是方学渐。”
那人正是名剑山庄的大弟子,安庆府通判周成,他的第二脚离小昭圆润娇嫩的屁股还有半寸的距离,听了他的叫喊,硬生生收住势力,讶道:“你……你是六师弟方学渐?”
方学渐见他果然是大师兄周成,这一喜非同小可,鸡啄米似地点头道:“是啊,是啊,正是我,我是方学渐,你……你刚才说师父……”他猛地想起他刚才说的“连老子的师父你们都不放过”的话,莫非……莫非名剑山庄遭劫,庄主姜昌荣也死于盗贼之手?
周成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来看了他手中提着的四个包袱一眼,一把扯下他面上的肚兜,冷冷的目光逼住他,突然抓住他的前襟,咬牙道:
“你失踪两个月,师父让我四处寻找你的下落,哪知道你却自甘堕落,给这批盗贼团伙把门望风,快点交代,你肩上的这个女子是不是八年前,一连偷盗应天、扬州和苏州三府五十八户的‘绣花大盗’?坦白交代,处分从宽。”
方学渐见他微妙地眨了眨眼,知道大师兄要开脱自己的罪名,可惜背上这人是自己的亲亲小老婆,而且八年前,小昭还是一个八、九岁的黄毛丫头,和那个听上去就强壮无比的‘绣花大盗’实在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回事。
他苦笑一下,道:“大师兄,我背上的这个女子是你的弟媳妇,不是什么‘绣花大盗’,我们这次来‘龙眠山庄’,其实不是来偷东西的,是来给一个良家女子报仇的,我们……”
周成不料他这么死脑筋,心中一急,脸上的汗就下来了。
他这次带来的手下,其中有两个和副手成志明走得比较近,还有三人是本地玉山县衙门的人,知县派来引路的。
玉山县的衙役倒还罢了,成志明一直虎视眈眈,窥觑自己的位置,一旦借此机会在知府徐学诗的耳边打个小报告,说自己在执行公务的时候,肆意包庇师弟,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方学渐虽说是他的同门师弟,但入门比较晚,除了节日,两人平时见不上几面,交情有限,何况现在师父已经死了。
安庆通判的职位掌管一府的刑名巡捕事宜,可是日进斗金的优等差事,自己的一家老小就靠这个享福,丢了饭碗,以后哪里还会有吃香喝辣、万人恭维的好日子?
他一时权衡轻重,很快镇定下来,面上一脸疾恶如仇的凛然神色,怒道:
“方学渐,你这个欺师灭祖的贼子,打着‘豺狼当盗’的名头,勾结‘绣花大盗’,大行盗窃、杀人的丑恶之事,兄弟们,把他们用牛皮索捆绑起来,拿回安庆大牢,交徐大人发落。”
方学渐不料他翻脸如此之快,口中大喊冤枉,手中的四个包袱早被两个衙役夺去,丢进车厢,另有四个官差取出牛皮索,上来捆绑两人的手脚。
周成心中多少有些内疚,不敢和他的目光对视,转头走到一旁。
忽听得头顶上一个女子叱喝一声,心状的梧桐树叶瑟瑟落下,不等他回过神来,头皮蓦地一凉,一柄利剑当头斩下,削去乌皂帽的一角,丝丝断发随风乱飞,薄冰一样的剑刃停在他的耳边,侵骨生寒。
初荷的声音,道:“狗官,放开我的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