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父亲提出要来向路遥求教,可李宪原碍于面子没有答应,只是说会为他寻一良师,可已经看到曙光就在眼前的李景让却一直心痒难耐,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抗李宪原,只得趁李宪原又出门办事之际,方才寻上门来。
路遥看着眼前这少年,心里有些复杂。
少年眉清目秀,虽朦胧中仍有李宪原的影子,可实际相貌却比李宪原要强太多了,特别是他那双炯炯有神,此刻却充满期盼的大眼睛,跟李宪原那芝麻小眼形成了一个极其鲜明的对比。
路遥能够理解少年的焦虑,可是,有些东西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知识能够解决问题的。
那天阅读李景让的试卷,路遥总觉得有种念头在心中飘忽,捉摸不定,今日一见,方心中明了。
李景让的文章里教条主义很严重,却又不乏浪漫,里里外外都透露着一个美好的理想。
与其说他是一个学者,一个读书人,不如说他更像一个诗人。
想了想,路遥决定还是把自己的实际想法说出来,虽然这样对他可能残酷了点。
“贤侄,当叔叔的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有些东西,是需要一定的天赋的,没有天赋的前提下,那就必须要经过大量的实践去摸索,可我觉得,你现在有些急躁了。”
“可我真的很努力了,而且,我也真心很喜欢读书,写文章。上两次乡试,我的刑略和术数都过了,就是不知,政略和战策为什么总是不得考官的欢心。”
李景让很努力地为自己辩解,路遥看得出,他没有说谎。
“有些事情,不是说你喜欢,你努力了,他就一定会有回报的。”
路遥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孔乙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肯定李景让就一定在试举上没有发展,他只是凭着直觉,说出来这样的一番话来。
“那……”李景让满怀期望而来,却没想到获得这样一个让他意冷心灰的答案,当下有些傻了:“读书却不能考取帝生,不能以此报效家国,那读书何用,读书何用?”
路遥看他脸上表情痛苦,心道他或许是因为无法通过读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伤心,但其悲呛,肯定也有对读书和做文章难以割舍的缘由在内吧。
“读书就一定要做官吗?诗词歌赋,同样也是展示一个人学识的好舞台。”
“诗词歌赋?曲赋乐赋小侄倒有所耳闻,只是不知叔父所说的诗词,是一种什么形体的文章?”
听到李景让的话,路遥一愣,之前在研究考试内容之时,只关注过考试文体有无特殊需求,不过说起来,这段时间读了这么多书,倒还真没发现中国古代历史上的诗词之类的玩意。
“你来!”
路遥心中一亮,也不多言语,直接把李景让请进书房。
李景让见路遥添水磨墨,非常自觉地帮着在书桌上铺开纸张。
墨好,路遥提起笔,心中略一沉思,挥笔写下一首李商隐的诗。
“曾逐东风拂舞筵,乐游春苑断肠天。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带斜阳复带烟。
好文章,好文章,这种文体虽短小,可寓意却颇深,读起来朗朗上口,韵味十足,实在是难得。
”李景让反复地读着这篇诗句,兴奋得抓耳挠腮。
路遥见之,却将写满诗句的纸张往边上一放,重新再在桌上铺开一张纸,挥笔写起来。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路遥一边写,李景让则一边口里吸着冷气,一边读着文章,待得路遥写完,他更是一把将路遥挤开,双手捧起了了那写满字迹的纸张,反复研读起来。
路遥此刻心中已经确定,这个世界还没有出现诗词这种玩意。
当下心思着实活络了一下,凭借诗词留名于世,也不失为一条捷径啊。
可仔细想想,也就作罢。
前世世界里的诗词,路遥倒是背过不少,可自己写出来的却是一首没有。
路遥喜欢一些忧伤的诗词,但却只是喜欢那种意境,并不崇尚那种生活。
“叔父,不知你写的这两篇文章能否借我回家,让我参详几日,改日若我有不明之处,再登门请教。”
李景让一边说着,一边将两张纸张小心卷起,犹如宝贝一般护在怀里,大有路遥不答应就要找路遥拼命的架势。
路遥见其模样,心中大感好笑,毫不为意地点了点头。
李景让见路遥答应,忙施礼告辞,飞也似地跑出了门,仿佛稍迟一点,路遥就会把这两张纸给抢走般似地。
路遥看着李景让那匆忙的样子,心道这家伙倒是真心喜好这个。
收拾书房间,却又突然想到,如果忽悠这家伙去当一个诗人,那自己不同样能够名留青史吗?
路遥捏着下巴,嘿嘿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