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之事,总是有始有终。再好玩的玩具也会坏,再曼妙的美梦也会醒。
张常侍平静地看着窗外,翘着兰花指的手轻捏茶碗盖,慢条斯理地拨动着茶叶。
朝中动荡,这下怕是再拦不住了。
洛阳城外几路人马蠢蠢欲动,纷纷要拿中常侍的人头抵罪。
抵罪?
何罪之有?
不过是王朝气数已尽,天灾人祸,终于奄奄一息。
张常侍又一次想起了先帝的宠爱,终是昙花一现,却是令人一生难忘。
可能这也是走到今天这步的原因之一吧,总是忘不掉过往的好,自然不再能应变。
也许时间早已停止,外界早已无关紧要。
何将军死了,留宇文鼎就无用了。
宇文鼎死了,留他妻儿自是无用。
既然他妻子已经死了,就只剩他儿子了,当然要斩草除根。
他们阉人嘛,其他的也没什么本事,心却是极细的,不能留祸根。
只可惜啊,牛三不知为何竟是知道了那宇文彪的身世。
老实说,这一家人的身世就连张常侍自己也是最近才查清楚。
这不打紧,最可惜的是牛三竟然以此为理由,竟是二十年来第一次抗命,宁死也不执行杀死宇文彪的命令。
在他抗命的瞬间,张常侍从他原本空洞的双眼中看到了久别许久的一丝火花。
那时张常侍便在心中叹了口气:好好一个壮奴,这么多年了也有些感情了,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然而坏了的玩具,再修好就难了。说不定还会成为祸害。张常侍自然是派人将这个壮奴拿下,交给了赵常侍那边去解决掉。
毕竟这么多年主仆一场,张常侍也有些不舍。所以一切让赵常侍去办,最好不过了。
“韩捕头,本宫知你和宇文家的公子关系匪浅,上次也多亏你出手将他约了来。不知这次是否能再请他一次,带他到赵常侍那里去,和他两个父亲见上一面呢?也是功德一场啊。”
张常侍忽然慢悠悠地说道,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
韩平心中一鼎,他当然知道张常侍什么意思。他也当然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拒绝。
张常侍清楚得很,上次让韩平带宇文彪前来肏了他爹,也算是断了韩平的后路,此后再不能对宇文彪有太多的遐想。
反正,就算韩平现在不从,只要让宇文彪知道了韩平曾经干的事,他们俩下次相见也将会是刀光剑影。
韩平这样聪明的人,自然也明白。
月黑风高,赵常侍的府上人影寥寥。
两个壮硕的大汉急匆匆地走在走廊上,一路无话。
“韩大哥……你这是带我去哪儿啊?”
宇文彪神色有些憔悴,微微皱眉地一面行走一面问道。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试图打探父亲的下落,然而朝中接连传出大事,整个洛阳城陷入了鸡飞狗跳的地步,哪里能打听得到任何消息。
而近日来母亲亦是失踪了,让他更加心中焦虑,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了。
“……我自会告知于你。”韩平脸色沉重冰冷,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