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芊芊摇头倦懒道:“不了,时辰不早,你们在这儿谈完,我就睡下了。怎么?不想我在这儿?”
聂阳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柔声道:“怎么会,你也累的不轻,一会儿说完正事,你便好好休息吧。”
田芊芊甜甜一笑,倒头枕在他肩上,轻轻出了口气,低声道:“聂大哥,你还有我们。我们都在。你可……千万不许寻短见呐……”
聂阳心头一颤,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却并未答话,起身套上一身衣服,掐灭了床头熏香,坐在床边,怔怔望着那被他打到桌下的木凳,和地上那几块碎片。
似乎是对他这回应有些担忧,田芊芊犹豫片刻,低声道:“聂大哥,有些话……云妹子不在,我……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聂阳转头看向她,皱眉道:“什么事?”
她略觉踌躇,但思忖一番后,还是低声道:“云妹子和慕容极有事瞒着咱们。我猜……兴许不是什么坏事。”
聂阳眼底顿时燃起一丝希望,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田芊芊觉得话说至此已经过于冒险,只得咬牙道:“详情我并不知道。只是猜测。不过之前为月儿装殓时,我曾无意听到过他们在说,那件事要真是办成才能让你知道。听他们的口气,那件事到底如何,他们此刻也拿不准。那件事对你一定格外重要,我听云妹子反复叮嘱,一定要看好你,让你绝不能在那之前寻了短见。”
她叹了口气,柔声道:“聂大哥,不管你心底多么难过,也许,到了那时,会有纾解的良方也说不定。我全无武功,没办法学云妹子寸步不离看守着你,只能求你答应我,决不要做出让我们这些可怜女子伤心难过的事。好么?”
这话其实与田芊芊的本性相去甚远,只是她掐准了聂阳的性子,知道这么一股脑把这些女子的责任都丢到他肩上,他反而才不易轻生,将来万一他大仇得报,怎么也得记得,还有这些牵绊挂在他的身上。
聂阳苦涩一笑,哑声道:“放心吧,即便我大仇得报,这次欠了如意楼天大的人情,下半生尽力去还都未必能清偿的了。哪里还有……还有机会早早去见月儿。”他垂下视线,盯着微微颤动的指尖,道,“只可怜月儿……她一向耐不住寂寞,在下面等不到我,想必……会哭出来吧。”
田芊芊秀眉轻蹙,正想再开口劝他两句,却见云盼情又匆匆跑了回来,手上的木簪这时都还没别好在头上,举着胳膊急道:“聂大哥,他们都在偏厅等你过去。田爷来了。”
聂阳回头看了田芊芊一眼,田芊芊摇了摇头,显然不愿和爹见面,反而顺手拉高被子,躺下道:“你回来我要还没睡着,有什么结果告诉我便是。”
聂阳也不勉强,跟在云盼情身后离开里屋,带上房门快步过去。
路上他忍不住开口问道:“盼情,你……”他本想问你有什么事瞒着,可不知为何,想到云盼情即便是欢好之时也强忍着不与他长久对视的逃避神情,心底隐约觉得真要问出口,未必就能纾解他此刻心中的悲愤,便转而道,“你的内力,有没有什么大碍?”
云盼情低声答道:“没什么,修为毫无损伤,只是被你抱着的时候,让凝玉功牵走了不少真气,调息上一时半刻,也就好了。”刚才急着救人,她也顾不上矜持太多,此刻事情已过,说到被他抱着,回想起方才的纵情放浪,登时羞红了大半脸颊,连看也不敢看他。
院子并不太大,转眼就到了偏厅门外,他们才一走近,就听到赵阳的声音从里面中气十足的传了出来,看来内伤并不重。
“我刚才就说了,七姐要来,你们爱谁去劝就谁去劝,我决计不去。就算我没伤在身,也决不去。慕容兄弟,你让我再去和宋牛鼻子外带净空贼秃大战三百回合都行,七姐真来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上一代狼魂情谊坚实亲密,大都按入门排行兄妹相称,云盼情虽然听不出来,聂阳却心知肚明,不禁一惊,低声道:“沉前辈要来?她……怎么知道的?”
云盼情这才想起聂阳还不知道此事,连忙顿住脚步轻声讲给他听。
同时里面也响起了慕容极略带无奈的声音,疲惫道:“光我和云姑娘去,只怕根本找不到她的人。”
云盼情眉心拧成一团,低声问道:“聂大哥,沉离秋不是月儿姐姐的师父么?为何……你们一个个提起她来都好似要见到鬼一样?”
聂阳揉了揉额角,道:“说来话长。简而言之,沉前辈要是来了,这里……只怕就不是腥风血雨这么简单了。狼魂中唯一一个杀起人来既不择手段又百无禁忌的,就是她。当年要不是月儿体质孱弱不适合师从他人,师父也不会让月儿拜在她门下。”
两人交谈并未刻意掩饰,厅门被听到的田义斌从里面推开,他探头打量了一眼,故作随口问道:“芊芊睡下了么?”
云盼情嗯了一声,陪着聂阳一起走进屋去。
里面的人一见他来,齐齐止住话头,显然不愿多说沉离秋的事情免得让他再多想起月儿的事。
玉若嫣坐在最里,神态颇为疲倦,好似已经许久不曾休息,俊美的杏眼可以清楚地看到细密的血丝,眼下卧蚕也好似有些浮肿,看到聂阳进来,她最先开口道:“你来的正好。田爷到了已经有一阵子。楼里的消息也恰好到了,但很不巧,凝玉庄长久以来过于低调,那凝玉功在双修采补的内功中也并不出挑,根本没有与它本源内功相关的任何资料。只能猜测,要么他们的本源内功失传已久,要么,就是他们改动的太过厉害,让人根本看不出蛛丝马迹。”
田义斌叹了口气,象是对聂阳武功无从使用一事极为担忧,慕青莲并不在他身边,想来仍在仇隋那里,他看着聂阳,沉声道:“我能想起的,和凝玉庄有关的只是那门彩石心经。当初有人觉得那门内功用来培养内力速度极快,想尽办法盗出了口诀,结果却发现那心法练出的修为几乎没有半点用处,反倒要靠双修的功法二次凝练,而且瓶颈来得极快,最后害的那人内功大损,五六年才缓过来。”
一听到这里并没有人知道凝玉功的本源究竟为何种心法,聂阳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这时玉若嫣开口道:“刚才云姑娘急匆匆过来,说你废掉了九转功后,身上出现异象,是怎么回事?”
聂阳只有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屋中诸人听罢都是满面狐疑,田义斌迟疑道:“无法运用内功,不能调息、疗伤、冲穴、逼毒,真气却能将武功的效用发挥到十成,这的确是顶级内功才可能办到的事。数百年前有个以灌功输气转移修为的方法交接掌门之位的古怪门派,靠的就是本门绝顶内功完全可以先收下一身浑厚功力,再去修习心法口诀,不会耽误。可那门内功虽有驻颜养生的功效,却也不会有……你说的那种特异之象。”
聂阳点头道:“我知道,你说的那是无相神功。无相神功举世无双,任何武功不分阴阳都可催动至少九成。那绝不是我体内这至阴至寒的功力。”
赵阳一直用颇为怪异的眼神打量着聂阳,此刻突然站起走到他身边,道:“来,让我们亲眼看看那异象。也许……我能猜到那是什么。”
狼魂昔年神出鬼没游走八方,大多见识极为广博,田义斌不清楚的情形下,倒真是只有赵阳是唯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