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伪装成砖墙的暗门已变成了凌乱的碎片,散落一地。
一个高壮黑衣男子翻倒在地,双手捂着脖颈,口中发出垂死野兽一样的嘶吼,血沫从他的指缝渗出,顷刻便染红了他的双手。
飞舞的烟尘中,一个穿着素色劲装的高挑女子缓缓走了进来,她手上拿着一把极为普通的长剑,剑锋上犹在滴血。
英气逼人的面庞上,锐利如刀的墨黑双眸迅速一扫,那女子毫不犹豫的踏上两步,左足一勾将地上那垂死男人挑起,左掌凌空一抓一扯,一推一拽,简单有效地将对方黑衣黑裤撕在手中,虽然破了几处,倒也足以蔽体。
她将那套黑衣丢给聂阳,用剑尖挑了一条长裙盖在孙绝凡身上,薄唇紧抿,双目将屋内的每一名女子都仔细打量过去。
“玉……总管。”聂阳有些不安的唤了一声,忍耐着经脉中的剧痛,将衣衫套上。
玉若嫣与她名字中唯一相像的,只有那个玉字,虽美,却又冷又硬。
当年在西南四州任职时,因她锒铛入狱的淫贼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看见聂阳这副模样,她只是默然无语,已是最好的情形。
那冷如刀锋的眼神浑然不似年轻女子,她一个个凝望过去,目光好似能穿透那些女子的面皮一般。
一个瑟瑟发抖的熟艳美妇见那眼神终于落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尖叫一声,发足便往屋门破洞奔去。
哪知道那双连鞋也来不及穿的秀美玉足刚踏上门洞前的地板,一道灰蒙蒙的刀光骤然凌空划过,无声无息的穿过了她修长粉嫩的脖颈。
恐惧的泪水还未来得及留下,喷涌而出的鲜血已冲飞了她的头颅。
玉若嫣侧身后退半步,仍将整间屋子纳在视野之中,微怒道:“白继羽,那不是龙十九。”
白继羽微笑着踏入屋内,刀已回鞘,黑漆漆的刀柄,紧握在他苍白的手中,他淡淡答道:“她可能是。只要有一丝微笑的可能是,我就会杀了她。玉总管,我可不是抓人蹲大狱的官府狗腿。”
“外面的人呢?”玉若嫣问道,长剑斜指地面,一股摄人的气魄从她身上传出,那并非杀气,给人的压力却丝毫不逊,离她最近的一个骚浪女子双腿一阵颤抖,稀里哗啦尿了一片。
“我结得梁子已经够多。他们小睡片刻,自然会醒。”白继羽握着刀柄踏上一步,瞥了一眼聂阳,微微摇了摇头,道,“你救你的人,我只要龙十九一个。这生意并不亏。”
玉若嫣略一沉吟,显然不愿在此时此地与白继羽交手,给龙十九可趁之机,便后撤半步,垂剑于侧,道:“谁先找到,便是谁的。”
“好。”白继羽干脆答道,手臂微微一动,也没见他怎么出手,就听极轻极快的一声响动,离他最近的一个女子满脸惊慌失措的望向自己赤裸高耸的胸膛,一道血线从丰美的乳沟中由细变粗,跟着绽放成一道猩红裂隙。
连惨叫也不及发出,又一个女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你!”玉若嫣眼底怒意上涌,低喝道,“这是要把她们杀光么?”
“外面那个姓祁的,这里一个姓孙的,一个姓聂的,留下这三条命,其余与你何干?实话告诉你,先前你审过逃到外面的,我一个也没有放过。”白继羽也不停手,说话间又是两刀挥出,鲜血飞溅,艳若桃花。
剩下的几个女子惊声尖叫,纷纷躲到尚有露水恩情的聂阳身后,互相搂着抱成一团。
白继羽哈哈大笑起来,语气中略带几分凄狂,“龙十九,你以为你缩在聂阳后面就能保命了么?告诉你!今日你要是不现身跟我走,我就把所有可能是你的一个个全都杀掉!你和姓董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眼见玉若嫣按捺不住就要出手阻止之际,聂阳突然觉得背后一痛,不由自主往后倒去,带着身后几个女子惊叫着倒成一团,摔在身后大床之上。
接着就听咔嚓一声脆响,床中央骤然陷落,方才一直伺候在聂阳身侧的一个赤裸女子顺势一滚,钻入那个陷洞之中,下方一阵闷响,旋即波的一声,从洞口冒上一阵浓呛青烟。
龙十九用毒本领在江湖中少说也能排进前十,玉若嫣白继羽略一迟疑,都没敢钻入烟雾中追踪过去。
但旁边一个衣衫半解看上去约莫三十有余的妇人看了一眼先前几名女子的凄惨死状,转头望了一眼那已被浓烟封住的逃脱洞穴,恨恨道:“我知道出口在哪儿!你们若不杀我,我便带你们过去杀她!”
白继羽看了一眼玉若嫣,冷冷道:“好,抓到她,你走。”
玉若嫣走到桌边拔掉孙绝凡四肢银针,一掌贴住她心脉,送了些真气过去打通被封闭的筋络,扭头看向聂阳道:“怎么样,能动了么?”
聂阳挣扎着站直身子,咬牙道:“能。”
玉若嫣一把提起那说要带路的妇人,指了指孙绝凡道:“扶着她,跟在我后面。”
白继羽转身领在最前,道:“不要离我太近,我不习惯背后有人。”
玉若嫣也不与他争,默默拉开丈余距离,走在他后面。
这距离对玉若嫣这样的高手自然不算什么,但白继羽也不知对自己的应变速度极有信心,还是并不担忧玉若嫣会向他出手,走在前面,连刀柄都从手中撒开。
上到外面,总算重见天日,那妇人一面慌里慌张将身上衣物整理妥当,一面抖抖嗦嗦的指了指正西,道:“就……就在那边不远。”
聂阳扶着孙绝凡跟在后方,一路不知要说什么才好,直到此刻,才支支吾吾挤出一句,“我……真的很抱歉。”
孙绝凡并未答话,只是虚弱的摇了摇头,那死水一样的双眸,泛起了一丝丝奇异的波澜,仿佛在方才那些时候,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情。
想起了当年烟雨蒙蒙的江南水乡,那撑着油伞的俊美少年,温柔微笑着挡住她润湿的肩头,柔声在她耳边说道……
她闭上双目,推了推聂阳,靠在了一边的砖墙上,平静道:“不必扶我了,你随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