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管什么人,都不会喜欢完全的黑暗。
岳玲也不例外。
但此刻她正处在这样一种黑暗之中。
她的眼前被蒙上了厚实的黑巾,耳朵裡塞上了轻软的棉花,虽然不能完全隔音,但她能听见的也只不过是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
她安排好了大部分事情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南下,去见那个人。
所以她必须忍耐这种黑暗,因为这是见到那个人必要的过程。
她知道身边的两个妙龄少女并不仅仅是扶着她,只要自己有什么不轨的举动,那两双春葱一样的玉手就会毫不留情的捏碎自己的骨头。
扶进一间屋子,岳玲被那两个女子脱下了身上的所有衣物,一丝不挂,然后一间轻软的长袍披在了她的身上,一间藏不住任何武器的长袍。
接着,她的双眼就恢复了光明。
她摘下耳中的棉花,轻车熟路的打开裡面的门,走进了那长而安静的通道。
当她推开那扇厚重的铁门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那个人。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精緻的五官让他看起来极为英俊,但带着几分讥诮和嘲弄的眸子让他显得并不那么容易亲近。
事实上,他也确实高高在上的坐在阶梯上的椅子中,儘管已经是夏天,椅子上仍然铺着厚厚的虎皮。
他赤着双脚,脚背能隐约看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下的青筋。
一个看起来叁十多岁的女子正温柔的托着他的脚,为他修剪趾甲。
他的背后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但那个男人就像一个影子,如果不刻意去看,儘管是这不过四人的屋子,也会让人注意不到。
那个英俊的青年男子端着茶杯,半闭着眼睛嗅着茶香。
岳玲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阶梯前,静静地站在那裡。
她要等到那男子说话,因为她已经不想再主动。
那男子有超乎年龄的耐心,他慢慢的抿了口茶,然后靠回椅背,轻轻抚摸着身前女人的髮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说了声:“你下去吧。”
那当然不是对岳玲说的。
下去的是那个女人。
然后他才完全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丝带着讥诮的微笑,道:“岳尊主,现下,我应该改称呼你为岳楼主了吧。”
岳玲垂下视线,不愿与他的目光接触,淡淡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急。”
他抿了口茶,然后皱着眉把茶杯放下,道:“你要知道,茶最适合入口的时间,只有那么短短的一刻,你若不去把握,便没有机会。”
“我知道那是个机会,但这样直接影响了之前的计划。”岳玲有些莫名的焦躁,语声也不如往常那般低沉,“湖阳城那些门派已经即将结集完毕,一旦两方真正动上手,风绝尘的亲信至少会消耗掉一半以上,那时候我再出手,会省去很多麻烦。”
他嘲弄地笑了笑,道:“岳楼主,你太看得起那些人了。他们不够资格消耗风绝尘的实力。一个半月,唐门仍然没有到达,北方武林更是响应寥寥。过于看重自己,是江湖匹夫的通病。”
岳玲眯起眼睛,抬头打量着他,道:“但现在,我的人已经成了那些人的目标,他们不会知道如意楼已经易主,我搬起的石头,就要砸了自己的脚。”
他轻笑一声,摆了摆手,“不会。你现在就是我的一块大石头,你要砸的,是唐门和暮剑阁的脚。”
“这话什么意思?”他淡淡道:“峨嵋本就等于是你的下属,而玄空堡,已经是另一个如意楼了。白家若是识相,你就和他们一起砸了唐门的脚,若是不识相,你就把他们一併砸了。我保证,腹背受敌的人的脚,砸起来是非常愉快。”
岳玲皱眉道:“我人手不够。现在追杀风绝尘和提防她的人反扑就已经用掉我大半人力。而她的资金来源我还没有得手,无法全力运转。”
他笑了笑,轻轻敲了敲桌面,侧面的一个暗门打开,一个矮小精瘦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躬身道:“主子有何吩咐?”
他指着岳玲道:“上次她留的笔迹你见过了?”
“是,小的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