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刘氏听后放声大笑:“大人不必再故作姿态了,其实你心里明白,大人赴任青城伊始,就想要算计我刁刘氏!反倒是我幼稚,异想天开,意欲和你交好,记得大人上任之初,我请大人过府赴宴,为的就是表达妾身对大人的一片爱慕之情,愿与大人永结同心之好!当时玉兰等人想要加害于你,是我从中阻拦,救得你的性命,为的就是我对你盟生了感情,愿意委身于大人。”
刁刘氏此时也豁出去了,把她心里的隐秘,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因为她知道再不表白,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怎奈你,非但无动于衷,反而恩将仇报,一而再,再而三,杀我部下,毁我家园,逼得我走投无路,只能铤而走险,落到如此地步。”
说到此处,刁刘氏顿感一股哀怨之情油然而生,竟流下了几滴眼泪:“好了,事已如此,多说也没有用了,该怎么处置我,你县太爷就看着办吧!”
刁刘氏的一席话,确是出自肺腑的实情袒露,王琰是当事人,能不有所感触吗?
但他终究是个饱读圣贤诗书、维护伦理道德、一身正气凛然的朝廷命官,在任何时候,理智和感情都不会错位。
所以仍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刘素娥,休得多言,快将你十余年来在青城境内做下的罪恶,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大人自上任以来,就在不停的打探、调查、访问我的一切,朱玉兰、廖菊蓉、王小娇等人也交代了不少吧!对我的所作所为,大人早已是心知肚明、一清二楚了,还用得着我说吗?该定什么罪,大人说了算数。”
王琰看她不愿交代,也不勉强,遂叫李强把事先准备好的《刁刘氏十大罪状》念给她听,计有:聚众谋反、抢劫钱财、杀人越货、敲诈勒索、欺行霸市、胁迫官府、欺压百姓、刺杀官员、陷害良善、谋杀亲夫等十条,每条下面都有具体事实,其罪之深、其恶之劣,听得周围诸君惊魂动魄,因为其中的任何一条都足以把她送上快活架上去“快活”一番!
“刘素娥,你对刚才宣读之罪状有无异意?若无,就画了供吧!”
刁刘氏什么也没有说,不假思索地抓过笔来一挥,就把供画了。她心里明白,按她现有的罪行,多一桩、少一桩,也没有什么差异了。
“好吧,刘素娥。既然你如此配合,我也不再施什么刑法为难你了。”
王琰随后说道:“依你之罪,按律当是凌迟死罪!念你我还有一点交情,我打算留你一个全尸。报请刑部批复后执行!”
王知县对刁刘氏有一种难以说明的情感,对这个容颜俏丽、貌美如花的女人,也不愿意把她剐割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所以格外开恩,作了上述判决。
不料刁刘氏却不领情,因为她太了解青城的刑罚,全尸并不意味着不残酷,王知县给王小娇也是留的全尸,不是照样死得很痛苦,于是说道:“县太老爷不必如此,还是秉公而办吧,不要为了小妇人坏了大人的官声,何况凌迟也好、斩首也好、上吊、灌毒药,反正都是一个死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大人也知道,我可是皇上”免死“的人,你要杀我,刑部能批得准吗?刑部不批,你又焉能杀得了我?”
“刁刘氏,你也太狂妄了!别忘了,当年你们未经刑部批复不也把王玉姑押赴刑场凌迟去了吗?难道我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你也给处决掉!”
“哈,哈!你是一县的父母官,可以仗势胡行,杀我一个弱女子只是举手之劳。可是,别忘了,王玉姑只不过是个普通老百姓,而我是皇亲国戚,还有皇上金口玉言许下的‘免死’承诺,你杀了我,就犯下了大不敬的欺君之罪,轻则撤职查办,重则要了你的小命。我能找你这样一个英俊潇洒的知县哥哥做垫背的,我死而无憾!”
王知县听了这一席话,也是吃惊不小。
是啊!
不能拿自己的前程当儿戏呀!
此事还得静心思量、权衡轻重,方可定夺。
于是下令将刁刘氏暂且收监,待刑部批复后再说。
这一堂审讯,确有些奇怪,按照往常规矩,似刁刘氏这等罪大恶极的匪盗淫妇,上得堂来,就得先打四十杀威棒,加以震慑。
拒不招供,就得上拶子、夹棍。
弄不好还得来几招妇刑,脱个光屁股出出丑。
可是这一次非但没有动刑,公堂之上,囚犯还敢和知县矫情造作、理直气壮地说话。
知县大人也不生气、又不恼怒,倒像是一场友好的辩论,没有见到血腥的拷打,没有看到残酷的刑罚。
开了青城县公堂审案温情之先河。
还有更奇怪的事呢!
就是这么一个凶恶的淫妇、待决的女囚,在等待行刑的岁月里,还得到了特殊的对待和照顾。
竟没有关押在青城县的牢狱中,而是囚禁在县衙的后院,衣食住都与常人一般无二,不同的只是日日夜夜戴着手铐脚镣,行动没有了自由。
这还是王知县亲自关照的呢!
是啊!
如今尚活着的,能够对刁刘氏的内心世界稍有理解的,也就只有王琰一个人了。
他对刁刘氏的认识也是带有十分复杂的心情,既恨她的恶行逆施,又爱她的美丽容颜,既怜她的悲惨身世,又敬她的坚强性格。
但是,他终究是青城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缉拿匪盗、保护人民、依律执法、不询私情,是作为一个清官、好官的必备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