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年不见,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而且乌黑润滑,一副亮堂而又持重的样子,显得驻颜有术与摄取有度。
这一来,年纪就显得模糊不定了,既像中年的上限,又像老年的下限,说不好。
他走过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串人,他们的手上都端着杯子,高脚杯里头的果汁或鲜红或碧绿,或橙黄或奶白,仿佛一大片抽象的花朵十分抽象地开放着,用微笑表示祝贺与满意。
他走到曼娜的面前,仰起头,自语说:“今夜心情不错。”
又指着他旁边的吴为说:“你也一样的吗?”
突然想起什么了,回过头,指着吴为对曼娜说:“这不是老吴家的侄子吗?”
曼娜这时候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水气味,是从袁先生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很贵重的那种,气味很近,却又很远,像低声耳语的某种语气。
这时候,袁先生身后的那个男人看了一眼手表,走来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袁先生便伸出手,和曼娜握过。
袁木说:“我先忙,晚上我们找个地方喝茶,你一定来。”
袁先生又握着吴为的手,向四周点点头,说:“一定来。”
一群人便跟了他,向门口涌去了。
曼娜夫妇稀里糊涂地参加了宴会,酒都喝到了半醉,也不知道对面周围坐着的竟是什么人。
曼娜本来就不喜热闹、羞于应酬,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别人看着,倒显得傲慢,可是桌上的其他人比她更傲慢。
所以,喝到了现在,他们也没正式将杯碰过,连正眼也不曾对视过。
后来,袁木亲自擎起酒杯,领着一众侨商过来跟曼娜干杯,问了声:“这些年,还好吗?”
周围的人,才交头接耳地悄声问道:“那个是谁?”
有好事的赶忙说:“就是以前林贤文先生的儿媳。袁先生的公司,她现在还占着大股。”
一众人就不傲慢了,也纷纷举着酒杯,向曼娜夫妇敬起酒来。
袁木向在座的众人介绍道:“这是贤文先生的儿媳,也是他遗一的继承人。大家知道,我是在贤文先生的提携下,才走到今天的。”
曼娜有些不自然,酒吃得少,看上去就有点像怯场了,一点都没有大股东的举止与做派。
好在袁木并没有要她说什么,都是他一个人说。
他打着手势,沉着而又热烈地回顾过去。
曼娜很礼貌地微笑着,不停地用小拇指捋耳后的头发,以示谦虚和不敢当。
他把曼娜身边的客人,哄到自己的坐位上去,坐到她的身边,右手搭到曼娜的肩膀上。他问道:“这些年,怎没听到你的消息?也不找我?”
“我过得还不错,也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曼娜替他把酒杯斟满。
袁木不知道怎么和她挑开话题,就开始不着边际地绕。一会儿聊她的生活,一会儿聊她丈夫、女儿,还扯到了天气,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东扯西拽了几分钟,曼娜闷头闷脑地说:“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老头被堵住了,心里头一急,脱口说:“我就想找到你。”
又有人过来敬酒,袁木的脸上重又傲慢了,他一傲慢,脸上就挂上了生畏的神情。
这时,他招来了一人,耳语一番,才对曼娜说:“等下有个事,有人过来招呼你。”说完,就离开了座位,到那边应付起其他人了。
曼娜一头地雾水,对着吴为,吴为也一脸茫然。
很快的,有人过来,躬着身说:“请曼娜小姐跟我到隔壁。”吴为也想跟着起身,让那人给拦下,他说:“袁先生吩咐了,就曼娜小姐一人。”
曼娜跟在那人身后,到了隔壁的房间。
一进门,她不禁倒吸了口凉气,里面的横桌上坐着三四个人,他们神情凛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横桌上就一张椅子,让人引到那座位上,倒像是审讯似的。
“我们是袁木公司的会计团,这位是公司的律师。”
坐中间的那人开口说。
见曼娜一脸的煞白,身子板得直挺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