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个说相声段子的场景应风色非常怀念,都像上辈子的事了,但眼下不是怀旧的好时机——他干咳两声,扭头打了个响指。
“……损害报告。”
“你的心脉断了,若无赤白二色龙漦箍束,现在腔子里就该是盅滚热的猪血豆腐脑儿。龙漦的材质、效用以及原理尚且不明,但它们正引你的血髓之气为用,研判是修复心脉中,此前你的经脉并末伤损如斯,也不曾这般剧烈地损伤脏器,无法估算要多长的时间恢复,也不知能复原到何种程度,希望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倘若可以,建议将青龙漦收回体内,毕竟它的效用是最对症的,你现在极需要青龙漦的帮助。
“这么做的话,莫执一的断掌可就——”
“先不考虑这个。”应风色果断否决,示意他继续。
冒牌货叔叔似不意外,续道:“动武自是不行的,短期间内也别想发动‘无界心流’了。你也不该在识界里停留太久,外头的形势瞬息万变,需要你全心应对。”
“……我只能趴着,还能应对什么鬼?”
“有怜姑娘在,龙大方和顾挽松倒不至于为所欲为。你该小心的是怜姑娘对韩雪色并不友善,怕后续还有变数。说到这儿事情就来啦,赶紧的赶紧的,打醒十二分精神,别死掉了!”应风色猛然睁眼,大口大口吞息。
映入眼帘的,是莫婷那梨花带雨似的俏丽容颜,一双盈盈妙目中满是关怀和歉疚,掩口摀住一声呜咽,低道:“你将龙……石留给了我娘,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没……没办法……”应风色闭眼靠上她温香柔腻的丰满胸脯,嘿嘿笑道:“那是丈……丈母娘啊,她不让你嫁我怎么办?”莫婷搂紧了他,咬唇道:“我偷偷嫁!”忍不住微笑。
两人依偎不过片刻,女郎敛起柔情,压低嗓音:“一会儿我设法绊住敌人,你觑准时机逃跑,真跑不了就装死。”应风色以余光望出眼缝,果然龙方飓色为首的九人散成大圈,正欲收拢包围,一举擒下众姝。
一旁鹿希色、梁燕贞都撑着兵器起身,不愿坐以待毙,却听怜清浅道:“羽羊神,杜妆怜便末去而复返,你动了她天覆功的活心诀,不怕她天涯海角追杀你?”羽羊神大笑:“所以你怜姑娘我是万不敢下手的,至于梁燕贞嘛,老子兴致缺缺。
拜你巧舌所赐,玉末明于杜妆怜,不过是根鸡肋,只消不弄死人,谅必杜妆怜也没功夫天涯海角的追杀我。
其余人等,你说还有哪个是她会在意的?”应风色心底一沉。
女阴人的巧辩连杜妆怜都不免中招,独对一种人效果有限,就是如羽羊神一般的疯子。
顾挽松本有多重面目,兴许是乔装改扮多年,不断在各个角色间切换,圆滑如他,也终究不免错置成狂,使“角色”成为了“性格”而无法自拔。
“戴上面具的羽羊神”是装腔作势且充满恶意的愉悦犯,“失去面具的羽羊神”则是彻彻底底的粗鄙恶棍,尊重规则的游戏精神荡然无存,无法以理路来限制约束。
怜清浅叹了口气。
“顾挽松,那人若对杜妆怜伸出黑手,你以为你逃得掉么?”笑意颠狂的羽羊神脸一沉,僵住的表情似有些扭曲,但犹豫也就是一霎眼,随即连连点头:“很是很是,不过老子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眼前的乐子不享,去担心明天掉脑袋,实在太对不起自己啦!”怜清浅你也是陈年老破鞋了,不必装什么闺秀。
老子还末干过阴人,拿你来试骑些个,不会干到缺腿断胳膊的,依旧还她个完整的怜姑娘,想必杜妆怜也不介意——“怜清浅抬起头。
自应风色见其真容以来,这张脱俗仙子般的绝色脸蛋,初次不带一丝温婉笑意,那股子森寒简直难以形容,却较青年此生所遇之狰狞扭曲,还要更骇人百倍千倍。
“你由何处听得阴人二字的?”顾挽松狂笑倏隐,冷冷回睨,扬手道:“拿下,一个也别漏了。
都要活的。“一瞬间似又恢复成白城山上那望重武林的台丞副贰。
龙方飓色等正欲动手,忽见一名身形微佝、生得高瘦颀长的负面黑衣人跨出无乘庵,单手负后,踱步也似踅至阶前,仿佛是被屋外野犬吠醒的家主人,强按满怀不耐,只差没抄扫帚之类,施施然道:“这话我只说一次:闭嘴,滚蛋,趁早。
要啰唆一句,来年坟头有草。“算上叶藏柯与杜妆怜,这是今夜第三回,有不速之客自庵中行出。
虽说无乘庵后进无人,翻墙即可潜入,但这仿佛能从里头源源不绝地生出坏事者的奇异景况,委实令人啼笑皆非。
一名九渊使瞥见龙方眼色,长剑一振,扬声喝道:“来者何……呃啊!”人字尚不及出,已然惨叫栽倒,胸膛上的半截白羽嗡嗡颤摇,不知从何而来的冷箭几乎透背穿出,劲力骇人已极。
另一名使者急急掠至,翻过死者失声道:“杨师——噗!”陡被射穿了左右太阳穴,串着箭枝歪颈倒地,模样既滑稽又可怕,可惜现场无人能笑得出。
与严人畏的铁弓不同,视线能及的范围内无人引弦,两箭射角平直,与长弓远射的弧形路径绝不相同。
更远的射程,更强的劲力,更低平的入射角度——(这是……弩机!)与兑换之间所能换得的”碎心箭“小弩不同,强弩自发明以来,历朝历代均列为国家重器,绝不许江湖人习练制造,遑论持有,盖因威力奇大,持之可与朝廷军队抗衡,难脱谋反颠覆的嫌疑。
武林门派乃至于衙门有马弓手者,冒充兵丁不难,唯弩机受严密管制,等闲难以觅得。
(莫非是镇东将军的人马?那又何须蒙面?)”你们都听不懂人话的么?非挨一箭才痛快?”黑衣人似到这时才察觉众人的错愕,居然是不分敌我的,不只九渊使如临大敌,诸女亦是戒慎恐惧,两边都把他当作了威胁,不冷不热地”啊“一声,兴致索然道:“自报家门是吧?江湖人就是这么麻烦。
我呢,是叶藏柯的朋友,非得有个万儿的话,就喊我‘五爷’罢。
不想挨箭的举手说话,问得五爷烦了,照样儿得挨一箭,听明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