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无话间,忽听得那李弘泰发急嚷道:“这位大师,个人恩怨暂且放在一边,如今朝廷捉拿叛逆,大师此时阻拦,难免引人误会,还请速速退去。”
再说王祖英与吴峥二人自罢手后就立在一旁,先前听得他俩说话不便插口,此时见这贼人又跳出来啰唣,料想这厮身边再无高手,不由心中一喜,擒贼先擒王,当下又掠了过去,吴峥见了,亦是提刀杀去。
李弘泰见他二人复又杀将前来,这次才真正的惊慌惧怕起来,“放箭!放箭!”他此时哪里还顾得着垂涎王祖英的美色,只怕自己小命不保,当下一边催人放箭,一边拨转马头,欲要退到身后军众之中。
“嗖、嗖、嗖”箭矢攒射,接二连三,二人虽身法奇快一一躲过,但也难进寸步。
李弘泰心有余悸,本以为有如空这位高手坐镇,王祖英这次必定落入自己掌中,到时候就算她武功再高,终归也是个女人,自己无论劝说亦或下药用强,总能得尝所愿一品美人滋味,现如今看来,不但事情棘手,那王祖英亦是摆明了誓死不从,不由得恼羞成怒恶意陡生,唤过身前小将,吩咐几句便沉下脸不再言语。
那小将听令而去,奔到众军士跟前,大声喊道:“大人有令,前面一干人等,杀无赫!”
众军士呼啦啦一阵兵戈出刃之声,随即摆开阵势,枪兵在前,刀兵护侧,弓手在后,俨然是沙场杀敌之阵,那小将扬手一挥,顿时箭矢齐飞,铺天盖地,射往场中众人而去,竟是连如空这位自家人都不顾了。
场中四人虽是好手,但也禁不住这番如雨般的箭矢,羽箭易躲,硬矢却是难防,众人勉强躲过一波齐射,尚未稳定心神,又一轮及至,如空武功毕竟不俗,几个闪腾便退入了衙门躲避,如海此番好不容易寻到他,哪里肯轻易放过,亦是追了进去,王祖英这边虽有师兄在前挡着,却因要护着丈夫周全,左右维艰亦是吃力,那邹雄本就功夫不济又腿上带伤,撑不到第二波箭矢发来,已然中箭而亡了。
“那个漂亮姑姑快要被箭射死啦!”此时站在窗前观望的小孩大叫一声,转头对身旁的胖汉道,“胖掌柜,你咋还不下去救他们?”胖汉故作惊讶道:“我又不会功夫,下去岂不是送死?”他顿了顿,略有奇怪道:“你担心大和尚,这倒说得通,但那女人你又不认识,干么瞎操心?”小孩转了转一对漆黑的眸子,道:“人家长得漂亮嘛,射死了怪可惜的。”胖汉笑骂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却也懂得怜香惜玉,让你去当和尚还真是可惜了。”小孩哼了一声,道:“我才不去当和尚,我以后还要娶媳妇儿呢,就娶像那位姐姐一样漂亮又本事大的老婆。”胖汉神情一滞,顿觉哭笑不得,暗道对方到底还是个孩子,美人虽是多见,但如王祖英这等的尤物,天底下又哪里能找出第二个来,他只道童心率真尚且幼稚,却怎么能想到几十年后,这孩子果真找了个名满天下、武功高强,比之王祖英美艳更甚,号称中原第一美人的侠女人妻做媳妇。
就在两人几句话的工夫,吴峥闪避不及,肩头已是中了一箭,王祖英亦是岌岌可危,几次死里逃生,眼见众兵逼来,若是短兵相接,少不得又要死一些军士,顾启兴不忍这些军卒无谓牺牲,当下大喝一声:“住手!”
李弘泰听得他发喊,只道事有转机,当下心中暗喜,急忙挥手叫停部下,望向顾启兴,只等他服软妥协。
顾启兴怆然一叹,连声道“罢,罢,罢。”他上前握住妻子的一只手,怜爱地替她擦去额头汗水,这才无奈摇头道:“看来老天不容你我,今日咱们夫妻怕是缘分已尽了。”
王祖英亦觉无可回天,当下绝决道:“今生灭,那就来生再续。”
顾启兴此刻虽已心灰如死,但听妻子这话也不免心中一荡豪气顿生,当下朗声而笑,越过王祖英身侧,对李弘泰道:“你蛊惑皇上假借圣命,无非就是要报我夫妻当年之仇,皇命虽不可违,但公道自在人心,今日我夫妻二人性命便给你又何妨?可恨这大夏国,定要毁在尔等这些宵小手中,可悲,可悲啊!”
顾启兴仰天长啸,声落时已是匕首在握,挥手便扎进了自己胸膛。
王祖英站在身后托住丈夫身躯慢慢跪倒在地,万般的悲痛与愤怒亦随怀中爱人的生命转眼而逝,此时只觉天昏地沉,茫茫天地再没了光彩,她轻轻抚摩着丈夫脸颊,似哭似笑,喃喃自语道:“夫君等我,妾身这便下来陪你。”她捡起身旁柳刀,横刀就颈,毫不犹豫,一刀割下。
“师妹不要!”吴峥早有所察,此刻已是目眦尽裂,未及思虑便飞扑向前。
……
凉州府衙,后屋内宅,李弘泰负手立足临窗而望,堂堂当朝三品官身自有一番威严,此时身后铃铛清脆随着脚步晃动轻响,他转过身,便见门帘挑动间,白影晃动,一位妙龄女子袅袅娉娉,轻盈而出。
这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头梳流云髻发戴珠花簪,一绺靓丽的秀发披垂腰后,细长的柳眉,一双桃花眼流盼妩媚,容貌艳丽,身姿婀娜,一举一动,处处勾人魂魄荡人心神。
李弘泰一时有些失神,恍惚间见那女子沉下脸来,这才惊醒,缓了缓神色道:“现下如何?日后当真能如仙子所言,可以让她对老夫百依百顺?这王祖英可并非一般之人,仙子当真有把握?”
女子径直走到桌边坐下,伸手捏起茶杯,一边把玩一边冷声道:“大人这是不信我还是怀疑我神教的本事?”
李弘泰心中一凛,竟是低头卑恭道:“不敢不敢,老夫适才想那王祖英想的心焦,一时口不择言,还请仙子见谅。”他说着走上前,捧起桌上的茶壶,弯腰添水。
“哎哟,可使不得,让堂堂巡按大人给小女子斟茶,这不折杀奴家嘛。”女子口中推说,但握着茶杯的那只手却未收回。
“使得,能伺奉圣姑左右,这是老夫的荣幸。”李弘泰奉承道。
那女子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悠然道:“这王祖英武功高强又性情刚烈,绝非普通淫药就能让她乖乖就范的,若是药效温和,容她尚存一丝理智,那便是自绝性命的下场,若是药效过强,终又会伤及神智,况且总不能一直让她昏迷不醒,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必成呆傻疯痴,我想李大人要的不是这个结果吧?”
李弘泰见她睨视过来,下意识点头道:“那是自然,若非如此,老夫又何必舍近求远?”
女子点头道:“这万毒教虽有『神女乐』,无非也是杀鸡取卵之法,亦不能长久。”她顿了顿,忽地眉毛一扬,嫣然笑道:“说起来若论这争斗的本事,本教确实不如万毒教,但要说这男女之事,床上打架的功夫,我教要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她自觉说的有趣,不禁掩嘴一笑,模样娇艳妩媚,眉飞眼勾,万般风情绕眉梢,虽不及王祖英貌美,却另有一股子的骚劲。
女子见男人无有回应,似仍在疑虑,不耐道:“行啦,那王祖英已让我种下『七情六欲』蛊,等到了时候,我定当还你个风情万种又不失侠女风范的贴心可人儿。”
“若果真如此,老夫愿为圣姑唯命是从!”李弘泰心中一荡,一对三角眼充满了期待。
女子不置可否,心中却是大为鄙夷,想到接下来的这段日子,自己还得劳心劳力,不由暗自思量,这笔买卖是否值当。
老头儿要王祖英,而她要王祖英的女儿,那个素未谋面却极有可能威胁到她地位的候选圣女,一个手中有兵,一个身怀秘术,两人一拍即合。
七情六欲,非比寻常,七情,让人多思而乱神,可使刚烈之人变得心软多情,六欲,令人身醉而心迷,可使绝念之人生发求欲渴望。
此蛊极难得成,需得施毒者日夜以银针疏导,汤药滋养,七七四十九日方有见效,最是耗费精神心力。
女子闭目揉额,略显疲惫道:“不知李大人可有那顾氏女儿的消息?”
李弘泰摇头回道:“翻遍了整个西山寺,也没那姐弟俩的踪影,不过放心,既然府衙的那辆马车停在那边,想必小丫头走不远,定是藏在山中,我已吩咐下去,全军搜山,天黑之前当有结果。”
女子恢复几分神色,轻靠椅背笑道:“那吴峥还真是个蠢人,居然把人安顿在寺中,自个儿又跑来送死,不过——倒也算是个痴情种子了。”
“他自恃武功高强来去自如,以为老夫耐何不得,却不知他那师妹早有了死心。”李弘泰说到此处,不禁抚须而笑,“说起来,这次反倒是他,帮老夫成全了此事。”
如果不是吴峥,在王祖英自刎之际拍了一掌,只怕李弘泰得到的不过是一具尸体,这一掌,不但拍掉了王祖英手中的刀,亦将她拍进了无底的深渊,可怜王祖英本就体力透支,又一时急火攻心终于昏死过去,而吴峥尚在分心之间就被乱箭攒射而死。
“可惜了!”女子轻叹一声,如此身手,要是做成伥鬼,必可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