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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少女与猫（第1页）

正德十四年（1519年）十月二十五日。

细细摩挲着趴在自己大腿之上，喉咙不停震动发生咕噜咕噜舒服声响的猫咪的柔顺脊背，陈靖对着并坐于自己身边的慕容芷问道：“照夜它好不好看？”

“好看。”

慕容芷的回答并非顺着陈靖心思的违心之言，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猫如其名，照夜通体上下纯白无一根杂色毛发，就像是一尊无暇的凝脂玉雕，好似真的将这间昏暗的厢房给照亮了，然最令人惊叹并非是色白如雪，长尾拖地的外形，而是那双左如琥珀般金光闪熠而右若蓝宝石般晶莹璀璨的异色眼眸，作为镶嵌底座的面孔也是精致非凡，不夸说能和一些女人都没它好看。

这正是山东布政使司临清县的贡品——狮子猫，还是最罕见最珍贵的“鸳鸯雪狮子”。

绝大多数的女孩子对毛绒绒的东西是没有抵抗力的，猫咪，尤其是高颜值的猫咪非常容易就能突破那些心地善良的女孩子的心防，陈靖上辈子就是用一只海豹色布偶猫幼崽成功治好了女儿的自闭症，接受心理医生的建议后他就去了港岛最好的猫舍，当走到布偶猫区的时候，一只海豹双色的布偶姑娘立刻站起身子，对着笼门轻拍吸引陈靖的注意力后就是一堆表演输出，甜美的面容与灵巧的身形成功征服了陈靖，据负责这群行走的钞票日常生活的小姐姐说这只幼仔平时可高冷了，头一次见她这么主动。

带回家后陈靖才发现不是这回事，这只布偶幼崽就是个戏精，为的就是装模作样五分钟然后荣华富贵一辈子，弄清了自己是家中小公主的头号跟班后立刻翻脸不认人，只跟着小姑娘屁股后面混，走哪跟哪，这只踏上猫生巅峰的蓝白布偶猫在完成治愈小公主的自闭症并守护到她硕士毕业，在心底感慨了一句“我的任务完成啦”，才安心的回归喵星。

日后吧，陈靖发现，不管是侠女还是魔女，起初在被自己收藏的时候都一副要死要活的贞娘烈妇的样子，和猫很像，初来家的时候，躲在床底或是墙角等地方不敢露面，过个几天对环境熟悉了，发现大家都爱着它后就会将本性暴露出来，就会完成由“请带我回家吧”到“这是我的家，滚粗”的转变，她们也一样，相处久了就暴露出又笨又懒又馋又贪的本性来，有一点不爽就会像自己上辈子的养的猫一样，喵喵的乱叫，但是她们真的好好看呀。

陈靖就故伎重演，将正德皇帝赏给他的贡猫，放到了慕容芷那，来平息她的心情，一并跟着过去的还有他制作的猫砂盆，逗猫棒，猫抓板之类的东西。

用右手食指轻揉着照夜的额头，陈靖用略带哀伤的语气又问道：“姑娘可知照夜有隐疾否？”

“这个妾身还真的不知道。”

慕容芷姐黛眉轻蹙，在青楼这个人性大染缸熬了三年，已经让她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的好本领，马上就意识到这个给自己赎身的男人是话中有话，就在心底揣摩起他的真实想法来。

“十只鸳鸯雪狮子中至少有七只是聋子，你我的话音可不低但照夜一点反应都没有便是证据。听不到声音意味着很多危险鸳鸯雪狮子都感受不到，只适合家养，所以我很爱护照夜，从小就把它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何况它还是今上赏赐的御猫，意义不一样呀。”

陈靖对慕容芷解释起照夜的缺陷来，前世之时为了当好铲屎官，他可是下苦功夫学习了一番猫咪的知识，狮子猫的鸳鸯眼其实是一种基因病，专业术语叫虹膜异色症，指的是一只动物有两种不同的眼睛颜色，一般会出现在白色猫咪身上，这种染色体上的基因异常让会猫咪的某些听觉器官如柯替氏器、蜗螺旋神经节等器官发育不全，或者是完全不发育，因此会导致猫咪的耳聋。

人类其实是一种很残忍的动物，为了一己之私能做出很多违反大自然规律的事情来，鸳鸯眼猫咪绝大多数都是人工繁育的，美则美，却是个聋子，就像折耳猫得骨骼病的概率天生比其他猫咪高。

就比如陈靖为了独占慕容芷的美丽容颜，就将她饲育在了身边。

“照夜它竟然听不见，太可怜了，妾身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几个呼吸之后慕容芷才给出了答复，也顺着这只名为照夜的白猫的脊背撸了几下，不这么说她还能怎么说，只要花名苏瑾的卖身契一日在陈靖手上她就一日没有办法脱离，那张轻飘飘的纸上的墨迹对她来说比泰山还要沉重，无论她跑到哪里都没有办法脱离这张盖着官府大印白纸的桎梏，就算以慕容芷的身份逃回慕容家也会被两位哥哥再送回去，毕竟她就是刚满十四岁的时候就在二位兄长的安排下去勾栏瓦肆当家族耳目，如今她就是一只余生只能在名为悔恨的牢笼中度过的金丝雀。

金丝雀的歌喉是非常美妙的，正符合慕容芷以苏瑾身份赢来的“歌绝”之名，按照前世的标准，她无异于是娱乐圈顶流的女歌手，而陈靖，马上就要享受大明星这个属性了。

“宫商角徵羽，五音也，就麻烦苏大家你帮在下将这首小调的谱子给记下。”

慕容芷有些服软意味的回复让陈靖相当满意，这段时间的水磨豆腐没有白费，然后就唱了起来。

小调的第一句“沧海一声笑”，就让慕容芷的美眸中闪烁起异样的光泽来。

不是陈靖唱得多么好听，相反，陈靖的唱腔真的是一言难尽，五音不全说得就是他这种情况，但慕容芷听的不是热闹而是门道，华夏古典音乐是五音符制，音符名称正是陈靖刚刚所言的宫商角徵羽，对应的简谱分别是1（Do），2（Re），3（Mi），5（So），6（La）。

沧海一声笑这五字所对应的音符分别是羽、征、角、商、宫，慕容芷第一次听到有人将宫商角徵羽，这五音反过来用，音效出乎她这个声乐大家的意料，既婉转动听又磅礴大气。

陈靖将“滔滔两岸潮”唱完，慕容芷就在心底记下了角商宫羽征，也就是米索拉哆来。

接下来的“浮沉随浪，只记今朝”就不再是一个字对应一个音符，浮、沉、随、浪都是一个字跨了两个音符，前两个字分别是征与羽两个音符，随对应的是宫与商，浪则是角与征。

只记今朝又回到了羽、征、角、商、宫。

这首歌正是前世陈靖很喜欢的《沧海一声笑》，这是老电影《笑傲江湖》的谱曲，作曲大神黄沾六易乐谱都不满意，随意翻阅古书《乐志》，看到一句话，“大乐必易”。

心想最“易”的莫过于中国五声音阶宫、商、角、征、羽，就反用改成“羽、征、角、商、宫”，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随即整条旋律都出来了。

没错，传统音乐只有宫商角徵羽五个音符，缺了4（Fa）和7（Xi）这两个音符，并非七音，传唱了六百多年的第二国歌《茉莉花》，只有“哆、来、咪、索、拉”，全无“Fa、Xi”两音，岳爷爷的《满江红》亦是一样。

前世陈靖和三位义兄一起玩乐器时学过乐理，今天之所以拿出前世的这首《沧海一声笑》在慕容芷眼前晃荡，就是为了让慕容芷意识到他陈靖不是个只懂打只懂杀，只会凭借权势欺男霸女的武夫，脑子里面还是有些风花雪月的。

也是亏得陈靖前世生活的地球没有一本名曰《江山如此多娇》的刘备，否则他绝对不会在慕容芷面前哼唱《沧海一声笑》，“江山笑，烟雨遥”与“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这两句歌词显然是借鉴于毛爷爷《沁园春·雪》中的“江山如此多娇”这一句。

初看不知书中意，再读已是书中人。

其实吧，陈靖对于慕容芷的感情挺复杂的，他上辈子出生于1980年，他五岁上小学时义务教育法还没有颁布呢，五年小学，六年初高中，他上大学时才十六岁，十六七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暗恋又如何，因为家里没钱，陈靖只能埋头苦读压抑住内心的悸动，终究不敢拥抱十七岁的她。

十七八岁的女孩子风华正茂，十七八岁的男生穷困潦倒。

二十岁大学毕业，几年后，通过走上歪路，陈靖手里有了很多钱，毕竟最赚钱的门道都写在刑法里面了，没有人可以永远十七八岁，但永远有人十七八岁，他拥抱过一个又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可脑海里最念的却还是那一年的那一个十七岁的她。

慕容芷今年就十七岁。

不是陈靖将慕容芷当成了替身，而是一种对前世过往的总结，男孩子，总是在最好的年华最无力，他不想让欲望的枕边再错过对的人了，是良家就拉她下水，是妓女就劝她从良，看上了的女人就一定要弄到手，人不风流枉少年，就算因风流而死，那也是牡丹花下的鬼，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