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着?一口气活着?,也许哪天就悄无?声息地死掉了。」
…
周衍关上屏幕,把手?机还给缩在座椅上的余笙。她犹如犯了错的小孩,始终别着?头。
“余笙,你转过来,看我。”
余笙咬着?下嘴唇,拼命摇头,她好似站在悬崖边,下一刻随时有可能坠落。
周衍叹气,耐心地哄她:“我没有生气,也没有累。”
他伸手?揉了下眉心,又无?奈道:“好吧,可能?是有点生?气…”
余笙转过头,像小动物一样目光可怜又警惕地看着?他,她的手?还扣在门把手?上。
“不过不是生?你的气,是在气我自己。”
“没把你照顾好,昨天晚上很晚才找到你,今天你又进医院了。”
余笙缓慢地,僵硬地松开了手?,鼻子里涌起一阵酸意,将呼吸的通道也堵住了。
周衍说得?很慢,尽可能?让她听进去。
“笙笙,我以前差点成为一名医生?,想找个?心理?专业领域的同行打听点事并不难。”他顿住,声音放得?更柔和,“你想的那些事,我都知?道。”
“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患有长期疾病,他们一样需要每天吃药或者打针,但并不妨碍他们中的大多数过得?很好。你在去年在伦敦的时候就做得?很好,不是吗?你十一月和十二月都有在好好吃药。”
余笙手?指绞在一起,好好吃药不是她的功劳,是他的。没有人提醒的话,她是记不住的。
周衍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
“余笙,你自己都没意
识到,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一直在努力斗争。”
周衍的每一个?字都像钉在心墙上的钉子。
余笙捂住嘴,崩溃地大哭起来。
那些躲藏在脊椎和肋骨里的彷徨,怀疑,迷茫在刹那间无?处可逃,汇聚成溪流,混合在泪水里从身体里奔涌而出。
余笙调整呼吸,抽泣着?说:“我是个?特别胆小的人。”
周衍无?声地笑了笑,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在脑子里演绎了上千遍如何要向她解释那场在纽约发生?的事故,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方式。
严格意义上,他也是刽子手?之一。如果四年前他听从了同事的絮叨,去病房里看过一眼,两个?人的命运或许都走向另一个?方向。
她不用再吃那么多苦。
“余笙,被爱会?让一个?人变得?勇敢。”
周衍没有说出完下一句,去爱一个?人也是。
“我很想爱你。”他认真地,长久地注视着?她,“但你一直没有给我机会?。”
余笙看着?自己的脚尖:“你上次说过了。”
“那我这次再说一遍。”周衍抽过搭在椅背上的围巾,慢条斯理?地系在余笙的脖子上,“我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在伦敦的时候你应该就知?道了。我和以前医院的同事咨询过你的问?题,也读过相关的书,我也一直在尝试理?解你。”
类似的话,余笙从陆姗央那儿?也听过。
陪伴者的情绪至关重要。但这太过于遥远。
她不相信世界上有人会?无?条件地,小心翼翼地陪她去对抗病情,研究每一次情绪波动,寻找合适的相处模式。
连将她带到这个?世界的血浓于水的至亲都做不到。
围巾到了最后一圈,周衍收回手?,和余笙对视。
“所以现在,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余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第一次叫他全名:“周衍,和我在一起会?很累。”
“你也会?很累,双相患者需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力气去接受一段亲密关系。”周衍重新解锁车门,“所以我们才要一起努力。”
他下车走到另一边打开副驾驶的门,把装着?药盒的塑料袋套在余笙手?上,背过身留给她一个?背影:“走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