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总得是因为点啥吧?这个你听谁说过么?”
“当然了。”蔡梦君眨了眨眼,低下了头,踌躇片刻后,才又说道:“我从我爸手下那帮人听过的最多的说法是……他们说,嘉霖她家的这一枝儿的伊尔根觉罗家,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满洲贵族,而他们家能有今天这样的家业富贵,其实全是用嘉霖她生母的命,给换来的……”
我一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梦梦,什么叫……『全是用嘉霖她生母的命』……『换来的』?”
“哎呀!这点儿事儿,你还非让我一个女孩子给你说得那么直白么?”说着,蔡梦君又在我的裤裆里晃了晃我的阴茎,并说道:“不就是这上面的事儿嘛!你这个大色狼,这方面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懂多了!难道你就真猜不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嘛?”
这下我就更傻眼了。
——如今黑白两道都得让其三分、能把嚣张跋扈到敢当着我和张霁隆的面前直接砍了张霁隆原来手下小梅的手的车大帅训得跟亲孙子一样的“赵家五虎”之首的赵景仁,非得用自己女儿的生母,也就是……至少是前妻吧,用自己的女人的身体,去跟人换富贵和地位?
那对方得是一个多大势力、拥有多大权利和财富的腕儿啊!
“不是……那、那,那这个人是谁啊?就这个得让赵景仁去用自己女人搭兑的这个大咖?他、他、他能给,能给赵家这么大的盘子?那可是『明昌国际』啊!在韩国、日本、越南跟俄罗斯都有分支机构的『明昌国际』!”
“这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啦。关于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们那些人都说得很模糊,好像也具体没指定到底是哪个名字。根据他们所说的,我猜的,总共有三个人:一个是柏世还,毕竟柏世还在当初红党专政的时候,在D港做过市委书记、又在Y省做过省委书记,权力特别的大,我父亲当初也是因为被他赏识,所以在红党专政时候做到了省宣传部的骨干——但是实际上后来按照我偷听到我爸妈的对话来看,这个可能性其实不大,因为他俩提过,柏世还主政Y省的时候,又一次商业活动上,赵家人组织过一次闹事,尔后一直到柏世还离开Y省、去了山城之后,嘉霖她爸爸和她那几个叔叔都蹲过好几次监狱——当初应该有几次,还是你们的省厅直接派人去抓的,可能你们市局都没有任何记录,所以柏世还对他们家的讨厌,应该不亚于对那个跑到新西兰的流亡律师魏鹏的厌恶,而赵家人也应该很憎恨柏世还;后来也有人说是Y省前任副省长祁尚文,就是张霁隆的秘密女友、杨君实伯伯的女儿杨昭兰的前男友她父亲,还有人说是曾经在F市最大的外资金融公司——加拿大Dl证券信托在我们这儿的大老板洪嘉毅——虽然取了个中文名,但这是个在加拿大多伦多土生土长白人。这些人其实我貌似听过,但是我都不认识,而且我一想那也是别人家的事情,更何况我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我还小,我还没上高中呢,所以我就没在意。我现在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心里有点数,嘉霖这姑娘看着挺坚强的,但我觉得,其实她挺可怜的。”
“哦……”
蔡梦君所提到的这三个具有逼死赵嘉霖亲生母亲嫌疑的名字里,除了柏世还之外,剩下的两个人已经全都死了——而且这两个人,全都参与了十二年前的那场最后被张霁隆反水老宏光公司、投诚国情部之后粉碎的政变,我为了了解十二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曾经查找搜集过海内外的不少资料。
祁尚文,也就是杨昭兰的前男友祁公子的父亲,在得知张霁隆跑到情报局寻求庇护之后,他是政变集团里第一个带着全家跑路的,直接先坐船逃到了釜山,随后又从汉城买了单程机票逃往了巴拿马,但之后此人又去了哪,谁也不知道了,只是有“转轮教”控制下的媒体披露过,有人曾经在美国的佛罗蒙特州见过祁尚文的全部家人、包括那位祁公子;但至于祁尚文本人,有人爆料过说当初在其于巴拿马申请美国的政治避难时,就已经被我们这边派过去的特工给干掉了,但至于是哪方面派过去的干部,是红党、蓝党,是情报局、安保局或者更加神秘的军事情报委员会的人,那就谁也说不清了,反正现在在“警检法情保”五个系统的总部告示上,祁尚文的A级通缉令还并未被撤销,但我觉得此人大概应该是已经死了。
而至于那个加拿大人Johnny_Hudson,也就是洪嘉毅,他差不多是在最后一刻被捕的,因为这家伙当时天真的以为,两党和解后的我国政府,是对他这样的一个外国人没有任何办法的,但最终还是在张霁隆,连同自己曾经的其所谓“最信任的经理人”陆冬青一起指认之后,被以从事间谍、煽动、颠覆的罪名被捕入狱,而他在入狱一年之后就得了病,据说是患上了急性白血病,后来首都选举政府“出于人道主义”让其接受治疗并遣返回加拿大,遣返之后的第二年冬天,其病逝于多伦多万锦市的一家公立医院病房里。
——也就是说,当初到底是谁在得到了赵嘉霖生母的身体和性命之后,协助“赵家五虎”发家做大,至今已经基本上可以说是死无对证了。
听完这个事情,我的心里十分的不舒服,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蔡梦君眼见我又是沉默了半天,又对我眯着眼睛笑着问道:“怎么?心疼嘉霖啦?”
“我……哎,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心疼!”我辩解道。
“那是哪种?”
“我是……我其实有点想不明白,梦梦。你说这……这事儿,它真的能发生吗?赵景仁大爷我不是没见过,那老头子举手投足、谈笑之间,霸气十足!要说他不是个真正的清朝八旗子弟,或许还说得过去,但是你说他是……是靠着出卖媳妇换来的『和解新贵』的地位?这个我有点不敢相信。”
“还『和解新贵』?哈哈,你这小词汇用的,感觉你跟个老大爷似的呢!”
“哈哈!我也不知道怎么着,就想起来这个词了。”——“和解新贵”这个词,现在确实都快成了老词儿了,但是十几年前,这个词汇甚至可以出现在主流媒体上,他特指在两党和解之后那一段时间里,靠着政治环境变化这样的风口,或有可能不择手段,利用一些非正当的方式,一跃成为富豪或者社会名流的人物。
只不过这种人到现在也属于凤毛麟角,因为即便是在两党和解之后,上层社会的资源,也早就被过去的一些大亨、官转商的企业家、海外资本以及外国买办们之流给瓜分得差不多了,在我过去这大半年接触过的所有人里面,兰信飞那家伙其实应该可以算得上是一介“和解新贵”。
随后我接着困惑道:“但怎么说呢?梦梦,我是真理解不了这个事情,所以我现在非常质疑你父亲的那些什么幕僚、什么侍从秘书们所谣传的这事儿。我觉着吧,除非是人家女方彻底变心了、喜欢上其他的男人了,那样的话,我愿意祝福人家,愿意让他们在一起,我希望这个女人过得幸福,跟人好,而且我也会毫不保留地转身离开;但如果是为了一些比如金钱、地位、权力之类的利益,去把自己的女人去送给人家再换取这些利益,我也不会这样做的,哪怕是我已经不喜欢这个女人了、哪怕移情别恋的那个人是我,只要我认定这个女人是我的,是我喜欢的或者喜欢过的,我都不会。因此,作为一个老爷们儿,我反正是理解不了这种事情。如果,你比方说,现在我不是警察、我不是什么『东北警界泰斗』的外孙子,你也不是副省长和药企钜子女掌门的女儿,我俩就是两个小市民,温饱都成问题的那种,即便如此,我想我也会自己去想尽办法、去努力奋斗养活我们两个,我是不会去想着把你去献给其他的男人,让别的男人染指你、欺侮你、蹂躏你,再换取我自己的地位翻身的,哪怕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自己去找黑市卖血、卖器官,我都不会把你送给别人;而且我也相信,这种事情大多数的男生其实都接受不了——当然,那种专门喜欢看自己的女人被其他的男人玩弄、并以此获得心理刺激的那种除外。不过,就我上次去了赵嘉霖她家里吃饭的时候,虽然我就见过赵老大一面,但我其实也觉得,他看起来并不是那样的人啊?甚至我都隐隐感觉,赵家大爷其实有点贪婪和控制欲过强的表现——不止是他,嘉霖的那几位叔叔也都有点这样的作风。而这样性格的人,真的能够舍得出去,去把自己的女人送给别人吗?梦梦,我对此表示相当强烈的怀疑。”
听了我的话,蔡梦君的眼睛里,似乎忽然闪动了别样清澈又看上去有些让人心醉的光芒,她微笑着把我抱的更紧,但随后她又低下了头,对我说道:“其实在这个世界上,秋岩,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很多你即便知道了,你不会理解的事情。你看,我虽然管你叫『大坏蛋』『大色狼』,但是你本质上,是个挺正直的男孩子,你对好些东西其实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对于好些东西,你也可以不在乎。你还记得,我俩的第一次约会么?”
“第一次约会……你是说,你带我去的那家分子料理的那回对么?我还记得那位大厨,Black_Tran。”
“嗯。”蔡梦君笑着点了点头,“你知道么?其实当时你一坐下,我就看出来了,你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我其实也是故意带你去的,我就想看看,你如果去了那种所谓的『高档』的地方,你会是什么反应。但你去了之后,你还是你,你在外面跟我相处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在那样的地方也是表现得什么样的;并且,你吃东西的时候也好,跟Black叔叔聊天说话的时候也好,都表现得十分得体、十分绅士,就像一个从小到大经常会出入那种地方的人,而且我当时在和Black叔叔聊天的时候,你在旁边不但听得感兴趣,而且我俩抛给你的话题,你也都接得上——从那一刻起,我就彻底爱上你了。你知道吗?在遇到你之前,我爸爸也让我相过不少亲,那些男生的父母也都是所谓的『社会名流』,但是我每次把约会安排在那家餐厅的时候,他们要么表现得过度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要么表现得过于惊讶,对所有东西都大惊小怪的,要么就是装作什么都懂、对人还都不客气,其中有个男生——看在他们家和我父亲的关系,我就不说是谁了,给他留点面子——还惹恼了Black叔叔,我还没吃完,他就直接关店了。”
“嗬?还有这样的人呢?”
“我想说的是,秋岩,在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你确实能不在乎,但不代表别的人不在乎。你可能会看轻很多的东西,但他们那些人为了得到,会用尽各种的手段,哪怕过程中丑态百出,都有可能连最基本的自尊都被他们抛弃了,当他们也在所不惜,为的,就是在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后那一刹那的自满与疯狂。你说大部分的男生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女人献给其他的男人换取金钱、地位、权力,这个我相信,但是……我也相信总会有一些人,会为了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把自己的东西拿去交易,哪怕是自己的爱人、亲人,甚至是自己的尊严。我不清楚赵嘉霖的父亲到底是怎么发家的,我也不清楚她的妈妈是怎样离世的,但如果,我听说的这样或那样的说法,真的是事实的话,我也不奇怪。只是我猜,这事情的真相,嘉霖无论如何,都肯定会知道的……她若是真的知道了,她对她家里产生恐惧也就不奇怪,她憎恨或者畏惧她的阿玛,也就不奇怪。”
——说着说着,蔡梦君的眼神突然迷离了起来,好像是沉浸在什么样的难过的情绪里,又好像是回想起了怎样难过的事情来,然后仿佛在自言自语道:“而看着自己的至亲被家里人换取一些东西的这种事啊……虽然我遇到的跟她不大一样,但是其实,我也是感同身受的……”
听到这话,我又愣住了。
“你……梦梦,你说啥?”
而一听我唤了她的名字一声,趴在我身上的蔡梦君,这才如梦初醒似的看着我:“啊?什、什么?”
我凝视着她的眼睛,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估计,她刚才应该是说走了嘴。
但同时,我又实在是被她刚才的无心之言给激起了好奇心和担心,我真的不知道,她说的这件让她“感同身受”的事情,是不是已经牵连或是涉及到了她自己。
“你刚才说的你遇到的跟她差不多的事情,又是什么事情呢?”我硬着头皮,咬了咬牙,看着她的眼睛,对她问道。
她也忽然凝视着我的眼睛,其实看着她的眼睛,我分明感觉到她有些心碎,心碎到有些想要哭出来,转瞬间她又难为情地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对我说道:“我最近……我最近才……嗐!没什么……我们家这事儿……我瞎猜……哦,不是,那什么,我刚才瞎说的……秋岩,你还是别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