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时候,白铁心又正色道:“但我这么说,你是不是就明白点儿了?你不觉得,今天这帮网民们公认的事实——甚至你都觉得是事实的东西,难道不熟悉么?难道不是前一阵子,”七星山妙酸乳“的官网和微信小程序上头的调查问卷问的东西么?像你之前,你也对政治不咋感兴趣吧,现在你都觉得他们说的对了;每一个买过”七星山妙酸乳“也好,买过各种什么格瓦斯饮料、隆园大冷面跟辣白菜,乃至给红党赞助的可口可乐和给蓝党赞助的百事可乐也好,只要参与了他们的问卷抽奖,每得到一个奖励、参与一次问卷,这些故事就都会被网络系统给讲一次,大数据也会把他们每个人乐意去看的平台、用的东西、以及各种习惯记录一次,与政治形态相关的意念也就会被在脑子里夯实一次。然后,全国上下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了:前几天是一个阶段,相互对立,然后逐渐消化;再过两天你看吧,不见得所有人都觉得支持红党是多么光荣的事儿,但是,再有人支持蓝党,那可是会遭人鄙视的!人心底的念头,可是最难以撼动的,只要这种念头一起来,我敢说全国上下,从地方到首都,纵然现在已经搞全民选举了,但是再往下,少说三五届选举之内,蓝党是绝对不可能胜得过红党的!”
我也点了点头。
今天被白铁心这么一解释,我才彻底明白了陆冬青这段时间究竟跟我那两位国中同学、还有张霁隆一起在干嘛;而且这种事情还不算违反《选举法》,因为即便是出了前几天的全国大乱斗事件跟那几起激情杀人案,但是陆冬青和他的团队并没有进行直接教唆,两边隔着十万八千里。
而跟他的对手,那位靠着宣传“新女性主义”的心灵“毒鸡汤”作家骊陌相比,即便搞竞选宣传搞得都是对立,但骊陌也不过是把男女对立,转换成了“铁杆蓝”对于杨君实、对于陆冬青个人的对立,而陆冬青,则直接彻头彻尾地改变了所有人的思想。
“哎哟,我说秋岩啊,我敢打赌你以后日子不好过了。”白铁心看着我,又对我笑着说道,他的笑里面,似乎还有点幸灾乐祸式的得意。
“怎的呢?”
“那你看哈,目前全国都是这个形势;别的地方不好说,咱们Y省省长大选,照着这样下去,蔡励晟很可能又要败给杨君实啊。你说你在这个时候,跟蔡励晟的女儿搞对象,老丈杆子受气转嫁你身上这倒是小事儿,你倒是小心点儿,蓝党万一没立柱,等大选过去之后,局里得有人给你上眼药啊!”
这话听着有些刺耳,但是毕竟我跟大白鹤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他说什么,我也都当成开玩笑了:
“嗨,我也不在乎这个。咱们警察是办案子的,又不是搞政治或者混职场的,爱怎么着怎么着;而且我跟蔡梦君在一起,也不是冲着他爸——呵呵,你是不知道,先前张霁隆带我去蔡励晟家做客吃饭,去相亲,我合计也就是把饭吃完就走,我没想到我能再遇见她……”
白铁心点了点头,却打断了我,且非常正经地提了提眼镜看着我:“那行吧,我合计着,啥时候,你把你们家这位公主小姐姐带上,我再带上小C,咱四个一起吃个饭呗。这兄弟交了”正牌女友“了,咱们这么长时间的亲人交情,你也得领来让我和小C看看是不?”
——总算听到句人话!
“行啊!哈哈!”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反过来对大白鹤问道,“咋啦,你跟小C你俩和好了?”
白铁心有些释怀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回过头来,看向了办公室里最远处靠墙的那一个空着的座位:“不和好还能咋的?从小长到大都一起跟对方说,要跟对方在一起一辈子的……而且,这外头的女的,不是个东西的也太多了……我想明白了,别的都是扯淡!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到最后归根结底,无非就是凑合过日子呗!”
“这就对了!你说你俩,在学校的时候,你俩多好啊?前一段时间咋就闹那么僵!哈哈!你说你先前跟那个小丫头勾搭在一起,其实也不算啥事,但你干嘛非要甩了人家小C呢?人家一直都对你挺好的!咱说情侣在一起都有腻味的时候,你在外面偶尔”换换口味“,照着小C的脾气,她也不会跟你计较不是?”
“啊,对对对!可不是么!我在外头打野食,她在家里被你吃,是挺好的哈!”说到这,白铁心突然阴阳怪气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我这才意识到,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大白鹤的心里头,有什么东西,已经潜移默化地被改变了:他开始吃醋了,他开始逐渐对我和小C还有他之间这种特别畸形的“二龙一凤”的关系开始感到排斥了;而在历经了夏雪平,当然其实还有美茵,历经了她们俩从我身边的离去,且从我入职市局以来见过的那一桩桩跟男女性事关系剪不断、理还乱的案件之后,我确也产生了一种想要踏实下来的念头。
我对小C的这种浪荡荒诞的情愫,确实应该到此为止了。
“嗨……我觉得以后不会了。咱们也都不是过去的孩子了,老白,有些话,其实我一直想找你和小C好好说说:你现在是网监处的处长,我现在是重案一组的组长,虽说,说句难听的,咱俩确实年轻了太多,而且多多少少有点德不配位,但是毕竟咱俩坐在各自这样的位置上了,那局里局外,我估计得有不老少人盯着咱们俩呢。而小C呢?最近我虽然一直没跟她怎么交流过,她最近好像一直也在省里跟着中央过来的现场侦查鉴定、以及尸检跟证物调查实验方面的专家团队在进修学习呢,对吧?我之前一直听说,邱康健想要早点培养一个能够独自出师的徒弟,十有八九就应该是小C了,要不然,邱叔也不可能会单单推荐她去省里进修,我估计早晚有一天,她也能成为咱们市局鉴定课的课长,那将来,咱们仨曾经在一起瞎胡混的人,就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所以我觉得,有些事情,就当成是过去的一段刺激美好的回忆了。”
白铁心听着我的话,听着前半段的时候,眼神和嘴角都多少有些缓和了下来,尤其是我提到他“现在是网监处的处长”的时候,他看我的时候,眼神那是相当的得意;但是越听我后面的话,他便把眉头又拧得越紧。
等我把话说完,他却把眉头一舒,随后嘴角微微撇着对我说道:“哦,那听何大组长这意思,咱们现在是有身份人儿啦,何大组长有点看不上我俩了、该跟我俩分道扬镳了?”
“不是,你这什么话?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再在一起像过去在警专时候那么瞎胡混,肯定得有人给咱们穿小鞋;而且,我是希望你和小C,你们俩好好的,我不想让我成为介入到你们俩感情的不安定因素之一……”
“哦,这么回事……秋岩到底是为了我俩好,哈?”白铁心又云淡风轻地笑笑,仿佛刚才也是故意在跟我开玩笑似的。
我便也点点头:“嗯。那行,就这么定了,我估计过段时间也不见得会有啥事情,等你忙完这段了,小C那边再没啥事,梦君她那学校那儿也该放假了,咱们找个好地方——我俩找,到时候咱们两对儿在一起好好吃一顿,你看……”
而白铁心没等我说完话,却又打断了我,继续对我问了一句:“唉,那你,跟夏雪平阿姨,你俩现在咋样了?”
“啥咋样……还那样呗。”
“呵呵,还闹着别扭呢?那她知不知道你跟这位蔡小姐的事儿啊?你俩要真谈婚论嫁,那她不能不参与吧?”
“她……”我不禁口吃起来,“哎……她……知道……知道知不道的,无所谓吧……”
“是么,呵呵……对了,一说起夏雪平来,我这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早晚也得跟你说,我就现在跟你说吧。”
“咋啦又?”
“咱们网监处,最近在网上跟踪着一个家伙,名叫于海。这家伙,自称是国家一直通缉的那名叛国刺客于锋的双胞胎弟弟,最近一直在网上跟人满嘴跑火车,说当年于锋刺杀廖京民,就是他帮着策划的,而且说自己当初非常得你外公夏涛老先生的赏识,还说……还说夏雪平阿姨也看上了他,而且他还好几次,跟着夏组长和他那个哥哥于锋,呵呵,一起上床……”
听到这里,我立刻抬头正色瞪了白铁心一眼,但是白铁心却立刻做出一番无奈状,接过我手里他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在键盘上敲了两下代码,然后又把显示屏放在我面前给我看,生怕我把他电脑给砸了似的:“喏,不是我瞎编啊!你看看这些话,是不是都是这个叫”然并“的家伙说的?这真不是我瞎编的啊!”
我定睛一看,果然,有这么个名叫“然并”的家伙,在天涯和百度贴吧上都有发帖,每一帖子都是几千的点赞,而在这些帖子里,什么难听说什么:不仅说自己在青年时代,总跟夏雪平和那个叫于锋的男人——也就是他的双胞胎哥哥,一起趁着夏涛不在家的时候玩3P,还说夏雪平的第一次,就是被他给骗走的,从嘴巴到下半身前后都被他第一次开发了的,而且因为他跟于锋长得极像,所以夏雪平才一直以为自己的第一次是于锋拿走的,并且,那天晚上是他和于锋跟夏雪平一起偷偷喝酒,所以于锋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还不算完,他还说,夏涛的夫人,也就是我的外婆,也跟他有私情,因为夏涛一年四季基本不着家,所以夏老夫人不甘寂寞,就看上了当时年轻力壮、器大活好的他,并且还是夏老夫人主动诱惑的;而至于夏雪原,也是因为某次出任务,造成了性功能的丧失,而夏雪原的妻子、我的舅妈,也在那之后陷入空虚,在某次在家里偷偷自慰的时候,被这个于海给发现了,然后再半推半就之下,两个人成就了“巫山之美”……
行文糜烂淫秽,又说得有鼻子有眼,简直比我从赵嘉霖那儿得到的周荻的日记写得还具体。
——我咬着牙看完这些之后,对白铁心说道:“老白,请你趁着我还没准备掏出枪打烂显示屏之前,赶紧把电脑给我拿到我视线范围内接触不到的地方!”
“你消消气!你消消气!癞蛤蟆叫唤着想吃天鹅肉,天鹅也没下来叨它不是?臭狗屎沾你鞋底了,擦了就得了,你还能揍那坨臭狗屎一顿么?”
白铁心再一次讪笑起来,然后迅速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放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去,又回过头来连连对我宽慰道。
“哼,那就这么一个癞蛤蟆、就这么一坨臭狗屎,你们网监处的人盯着他干嘛?你把他放的屁告诉我干嘛?”
“起初我也不想理会,可偏偏这里面牵出来好多事情来——他在网上说了好多关于咱们警察系统内部、还有当年廖京民被杀前后”警检法情安“五大系统的事情,有真有假,还有很多事情是首都到现在也没解密的东西;最膈应的,是这家伙从开账号到现在,至少有三次跟人说,这家伙现在是在给CIA做事,而且他说他知道于锋现在逃到了哪——那可是于锋啊,两党和解以来的头号罪犯。这事儿其实本来应该是安保局管的,但是安保局新来的欧阳处长说什么,对于这样的一个小人物,安保局也没时间去甄别身份和他说的话的真假,就把这事儿落到我这网监处这里了,本来今晚就准备把这家伙抓来审审,我也正好准备问你一组借我几个人帮着我去抓呢。沈副局座早上已经去跟市检察局申请逮捕了,估计这会儿批捕令应该到了。这家伙说的话,不仅是埋汰夏阿姨,沈副局座说了,这也是在抹黑咱们F市市局,要求咱们今晚必须尽快把他抓到。”
“行。”我愤恨地点了点头,“把人逮到了之后,告诉我一声,反正今晚我在组里值夜班,我得好好看看这位于锋的双胞胎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