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没啥感觉,旁边的易佳言和石劭文到也还行,其他的有不少人刚从外地赶来F市,早上饭都没吃。
来到情报局的时候差不多是八点半,然后排队、扫全身生理指数、做情报局大楼通行证,真正开上会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连着岳凌音跟周荻前后说话,眼见着现在的时间已经是过了十一点半了。
所以很多人一个是也饿了,再一个也是周围的人都不咋认识,但是在这一起坐了一会儿,就都有点想跟彼此聊聊天。
正事儿聊完了,底下就都是闲茬,按说情报局里的探员干部不会这样,他们都是去部队接受过军事训练的,而专桉组里的这些人虽然都不至于跟那在野蛮之地浸淫得失了本色的路达飞一样毫无斯文,但也是普通凡夫俗子,于是这会议室里是越聊越热闹。
周荻看着台下也没多少继续听台上讲话的意思,而他该说的也确实说完了,于是他把台上的那个扩音麦克风打开了,对着麦克风说了一声:“好吧,请诸位在咱们会议室这休息一下吧;中午咱们五楼食堂有午餐,吃不惯的,您可以出门左拐从铁路桥下过去,街对过有不少小吃;到下午,咱们新来的各位,还得在咱们局里做一套操演测试,不是比拼成绩或者搞什么淘汰,而是让我们局技术处的同事记录一下各位的情况,比如开枪时候的数据、肉搏时候的数据、逻辑思维能力和应激反应水平;等到晚上,咱们一起去四昌街吃好吃的,再喝两杯。”
说到最后,周荻又突然补充了一句:“何秋岩警官、赵嘉霖警官,你们二位,随我来一下。”
我和赵嘉霖立刻愣住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身子已经起来,腿却还弯着;
紧跟着,整个屋子里的人也都愣住了:
我愣住是因为,我看着周荻关了麦克风,关了电脑又摘了各种接线和U盘,转身出去,结果可好,这家伙招呼跟岳凌音都没打一个——就这先生,现在在情报局里已然这么嚣张了么;
赵嘉霖愣住是因为,根据几分钟后她的反应我推测,她是头一回从周荻嘴里听他称自己为“赵嘉霖警官”,好歹现在她俩还是夫妻俩,事实上分了居、还没离婚,却有好些事情也没说开,按我的观察和经验,闹成这样两个人之间,无论是夫妻俩也好,朋友、兄弟、闺蜜之间也好、家人之间也好,如果在正处于冷暴力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用上了尊称,虽说外人听来尊敬感足足的,但听起来真心比骂人还难听;
而整个屋子的人大部分都愣住,是因为我的名字刚刚才在周荻嘴里熘出来,他才刚说我是夏雪平的儿子、夏涛的外孙,好些人没想到,刚被人在资料里举成例子的家伙正坐在自己身后,这换成任何人都得惊讶;我自己这倒也罢,我身边的赵嘉霖可比我的名声更响亮,本身就是明昌国际伊尔根觉罗家的格格,屈尊降贵跑到F市警察局里当了个反黑警察,对谁都是冷冰冰的一套,搏击格斗、射击放枪,一切的一切狠辣雷厉,而更关键的,她早先看不惯全省范围内的有些行为不端男警察而对其才去雷厉风行的教训的名声,外面的人可能不知道,当警察的谁能没听说过呢,其实早已在外,她的“毁容破相掌”跟夏雪平的“断子绝孙脚”
早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女权双璧”了,再有好事一点的,更是知道她和周荻的关系,俩人的婚礼也不过才过了俩仨月而已。
我和赵嘉霖拿着各自的外套和手提包,从最后一排走到前头,又跟着周荻走出了会议室的门,这一路上我都觉着如芒刺背,台下这帮新来专桉组的家伙,我真觉得不如之前牺牲的那几位随和,看他们如狼一样的目光,他们这里面肯定有不少,要么想看我俩露脸,要么等着我俩现眼。
倒是在我回头环顾四周之后,我的确没看到方岳的身影。
出了门,周荻直接把我和赵嘉霖带进了电梯。
电梯里此时的气氛,实在是让我联想到了电影《无间道》第一部中的最后一段,刘德华演的刘建明带着一丝丝侥幸和一肚子的捉摸不透、装着问心无愧,梁朝伟演的陈永仁一脸严肃愤恨、憋着委屈与仇怨,而另一个林家栋演的举着手枪的大B,表面上笑呵呵的看似状况之外,实际上他心里藏的东西最坏、最想杀人的那个是他。
我觉着我就是那个大B。
此刻在电梯间这样闭塞的空间里,我突然有点期盼赵嘉霖和周荻吵起来,而且照着之前赵嘉霖没机会找周荻对线而把火全都撒到我身上的宣泄程度来看,她的火气一上来,杀了周荻都有可能,那么这样的话,我觉着补刀的活可以让我来做。
但是此刻在电梯里,赵嘉霖虽然绷着脸红着眼,却老半天一言不发,脸上愤怒归愤怒,可她周围的空气里散发的却全是委屈的苦涩味道而并非藏在冰雪里的火辣怒气,这跟她平时的表现实在是大相径庭。
“最近还好么?”赵嘉霖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周荻却先开了口,他说完话后,又下意识回过头看了看我。
我反正无所谓,只要他俩有一个能开口就好,有一个能开口,我就能在旁边煽风点火:“问你话呢,赵嘉霖警官,最近还好不好啊?”
赵嘉霖看了我一眼,斜眼瞪了周荻一下:“哼,还知道问候我呢,周长官?”
“可不咋的,周长官。你还知道呢?”我又赶紧跟了一句。
周荻又看了我一眼,深吸一口气。
就赵嘉霖这点小脾气,周荻又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他能猜不到赵嘉霖的心思么:“就因为我刚说了一句『赵嘉霖』警官,你不开心?刚才是工作场合,我只能这么叫。”
我又连忙看向赵嘉霖:“说的对啊,那大庭广众的,还能叫你『亲爱的』?”
“哼,只怕是该被叫『亲爱的』那个人,今天没来吧?”
没想到我的插科打诨真被赵嘉霖接过去了,并且她瞬间使上了脸色:“我不高兴到底是因为啥,你还不清楚么?”
“啊呗,周师兄,心里这点逼数你都没有么?”我又接了一句。
周荻又回头看了看我——看了看我的嘴角,又看了看我的眼睛,接着转过头后再次低头叹了口气:“我叫你俩来是说正事儿的,任务上的事情人命关天,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看见没有,人家不想跟我俩说别的事儿;这说明啥啊,三格格,这就说明咱俩心里一点正事儿都不合计,完了人家肚子里全是正事儿。要不咋人家周师兄能当领导、当国情干部呢?就咱俩这样的,还想进步啊?”
赵嘉霖听了我话,那当真是火上浇油一样,嗓门都忍不住长了一调:“就他还肚子里全是正事儿呢?三天两头带着人往我四叔那儿钻,能有啥正事儿!”
没想到周荻这家伙不说话了,就在我俩面前朝着情报二处办公室门口那条走廊往里走,越走越远、越走越深,甚至到了走廊尽头的地方,那里还没开灯——
这下子我又突然慌张了起来,并且时时刻刻警惕着看着周荻分别握着笔记本电脑、
提着公文包的双手,看着他是不是有准备把手枪摸出来对准我的意思。
但他并没有想要掏枪,在走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之后,输入密码打开了一个小会议室,率先进了门开了灯。
“进来吧。”
我和赵嘉霖一前一后走进会议室,刚放下手提包和大衣,还没等坐下,周荻已经在两张椅子前头的桌面上摆了两本档桉夹,等我和赵嘉霖走进之后,他又警惕地关上了门。
“坐下吧。都是自己人,我也不说闲话了。”周荻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代表专桉组正式通知你俩:你们俩就是『猴子』组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