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在往期《时事晚报》特别专栏当中,关于明昌集团和赵景仁为数不多的、满偏全是马屁赞誉之词的、署名为“克西”的专访文章,竟然都是老爸写的!
而同时,我又回想起这个署名“克西”,总是出现在一些那样专门吹捧Y省或者全国某个特殊人物的文章,除了赵景仁之外,再比如卢二公子他父亲,难不成正是因为老爸写了这样的文章,F市的这班名流才会愿意跟父亲交往?
——“克西”……这个笔名……老爸可是特别喜欢看《神凋侠侣》的,该不会这两个字取自那位波斯高手尹克西之名吧?
而那尹克西最出名的台词,便是那关于《九阳真经》“经在油中”的遗言……哎呀,这个弯弯拐的啊!
何老太爷,你是想表达“言不由衷”之意么?
哈哈哈……
我想着赵景仁总算是因为看得上我父亲而放过了我,所以刚准备为他的文笔跟赵景仁说声谢谢、且表达点客气之意,可我立刻又想到了就在前些日子,何劲峰老太爷刚写了一篇文章讽刺蔡励晟,嘲笑蓝党在学当年南岛总统陈木宽自导自演却学得极其拙劣,我根本没往蔡励晟那边看,就觉得这话不能真的就坡下驴说下去,因为在蔡励晟正在坡下待着,如果真的就坡下驴,驴身上背着的那袋盐,就全得撒在蔡励晟的伤口上——父亲是为了帮着红党清源辟谣而那样写的文章,但我是真的记着,在疑似我舅舅夏雪原的那个人朝着蔡励晟身前开枪的时候,这位先生的脸色可真的比纸还要白。
“谢谢赵大大您对家父的青睐,但是我父亲跟您的交情,我先前还真的不是特别清楚;今天我跟嘉霖姐就这么到访府上,也根本都没带什么孝敬您和其他四位叔叔的见面礼,的确是我冒失了。刚才您说的关于我外公的那些话,那也是他跟您的事情,那么好几年前的事情,正像您说的,我没见过我、我也不懂,我也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当然,也正因为这么些年了,我外公也早就辞世,所以我也奢望您,至少在今天,别再因此介怀了。”说到这,我又像模像样地转头看了看赵嘉霖,继续说道,“毕竟我听各位叔叔们的意思,嘉霖姐也好久没回家了。您二位可别因为我一外人的家里旧人,闹得不愉快啊。”
“嗯,这小子行呀!挺沉得住气的!拿得起、放得下,不卑不亢!够大气!将来是个大才!”我话音刚落,却没想到赵景仁伸手指了指我,对着一桌子人开始夸了起来,这就让我有些怀疑,刚刚他故意提起我外公、又骂得那么难听,究竟是不是刻意为之。
“我也老早就听到,这位何秋岩警官的故事了——他在市警察局才来多长时间,名声现在比咱们家霖霖还大!”赵景信笑着说道。
张霁隆也立刻抢话道:“名声倒是其次,各位,你们知道我最欣赏秋岩的是什么吗?这孩子看着年纪小,其实他内心里还是很稳重,因为家庭的关系,所以这孩子眼界也很开阔——我跟他深聊过,这孩子别看当年上的是警务中专,但是他可特别爱读书,天文地理无所不知,而且,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正直和责任心。对了,秋岩,你不是有事情有求于蔡省长的吗?你不妨现在就跟蔡省长说说?”
蔡励晟刚准备拿起筷子夹些什么,一听张霁隆的话,又放下了筷子,却在我看来稍稍有些敷衍道:“哦,何警官还有求于我?何警官救过我的命,所以但说无妨。”
于是,我便一五一十地把那些退休老警察们的事情跟蔡励晟都说了。
蔡励晟听罢,一言未发,但这家伙看着我的时候的眼睛那这就叫一个亮,探照灯一样的亮。
“怎么样,韬勤省长,这个小忙,您能帮一下么?”
“霁隆,你这事儿……你怎么没让秋岩去找老杨呢?”
“这不是赶巧您来了么?而且您说说,打从我隆达集团成立那天起,我又是有多少事情是被他帮过的?老铁路南区那块地,我这不也是亲自跑来找景仁大哥商量了么?”说着,张霁隆又连连摆手道,“我跟我家小兰,存催是单单男欢女爱,而他父亲对我来说,靠不住!哼,我估计啊,他早都恨死我了……”
蔡励晟想了想,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觉着张霁隆所言非虚,常理想,一个省长的女儿跑去跟一个黑道份子谈恋爱,这也就算了,在一起差不多没有十年也有七八年了,到头来还没个合法名分。
何况,连那杨君实身边的黄云烟都跟着骂张霁隆,我估计就更别提养杨省长本人了。
“行,小何警官放心好了,这事情就交给我了。”蔡励晟笃定地答应道。
蔡励晟刚说完话,赵景信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省长大人,怎么样,今天来咱们家里吃饭不白来吧?这小何小哥儿我大哥府上没带什么手信见面礼,倒是给您送了一份儿大礼呢!”
赵家兄弟剩下的四位,也都纷纷看向蔡励晟。
蔡励晟也笑了笑,又转头看向了我:“还真是一份大礼……我其实还得谢谢小何警官呢!”
“谢我?”我不明所以地环顾一圈。
“看来小何警官真是不懂政治。过两天你就明白了。”赵景义面无表情地对我点点头。
——我确实是很快就明白了,而且根本不用过两天。
这之后的第二天中午,我在食堂的电视上看到的新闻:蔡励晟在这一天晚上,回到蓝党Y省党部之后,马上就召集了自己派系下的一帮骨干,外加本地的两个非盈利机构的负责人,以及本地的支持蓝党的媒体团,挨家挨户走访了每一个离退休老警察跟那些因伤病而离职的警员,并且他亲手给每个人都送上了一笔客观的抚恤金,还当着一些老大爷老大妈与媒体镜头之前,给聂仕铭打了电话,噼头盖脸给聂仕铭训斥了一顿。
还用不着我去了解街头舆论,只是在食堂里,在那些新年值班警员们看到电视上播出这一幕幕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齐刷刷地鼓起掌欢呼起来;而当天,支持蓝党的电视台和国家公共卫视Y省频道,都对Y省民众于各党派省长候选人的支持度进行了报告:蔡励晟的支持度,又在先前的基础上,甩开杨君实3……1个百分点。
看样子,蔡励晟是该谢我。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看着蔡励晟极力保持着稳坐钓鱼台、却依旧按耐不住兴奋的样子,赵景信继续笑着,眼珠一转,冲着蔡励晟说道:“韬勤先生,说到这儿,您不是一直苦于您在除蓝党之外地方,没结实什么可用的青年才干吗?我看这小何警官正合适!”
赵景信这话一说出口,蔡励晟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但与此同时,我却发现坐在他身旁的孙洁女士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对,她低下了头,故意不去看任何人,但是下巴却又朝着蔡励晟那边微微轻抬,彷佛盼着蔡励晟说什么话一眼,而过了一会,她又忍不住看了张霁隆一眼——几乎是只有半秒的一瞥,却让我这个看似无关之人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但是张霁隆这一次,却根本睬都没睬孙洁一下,只是一直微笑着看着蔡励晟。
蔡励晟想了想,点了点头,对我有些关切地问道:“敢问何警官,现在你在市警察局是什么职位?”
“卑职现在是重桉一组的代理组长。”我回答道。
“啊?办了这么多大桉子,这怎么才代理组长啊?”赵景信惊讶道,“少年英雄,又是个做警察的天才,才是个代理组长?韬勤兄,我说句可能是我这样的人不该琢磨的事情——您说咱们Y省警察厅,是不是多多少少有点埋没人才啊?我觉着秋岩这样的青年才干,就应该得到破格提拔!您说对不对?”
而一旁的赵景智好像也不知道这里面怎么回事,从刚才蔡励晟入座,到赵景义跟张霁隆聊了那一大堆经济学名词,再到赵景仁发火,赵景智基本上就没插上话;而这会儿,他一听赵景信说叨着关于我的职位,一直在旁边嚼着拔丝葡萄上结的砂糖硬壳的赵景智总算找到自己能唠明白的嗑了,他也跟着拍板说道:“我也说句不该说的话哈,副省长大人,您说咱省的警察厅聂仕铭,那不是您的人么?要么我说,您干脆跟那聂仕铭打声招呼,直接给这位何秋岩警官把那个”代“字去了得了!——重桉一组,组长何秋岩,这名号,多响亮!”
他们在那儿说的热火朝天,我这边心里却多少有点慌:“那个……我能插一句话么各位长辈?因为夏雪平夏组长……我妈妈,暂时被借调到别的单位,我现在确实是代行组长职权,但是组长人事还是有保留的,而且我才刚到市局对长时间?与我同期的警校生好些还没过考核期呢,我又知道自己的工作水平;我先前参与侦破的几个桉子,有好几个都是由夏组长领导指挥,后面我自己带头侦办的,说到底也是仰仗我在一组的那些前辈。我自知资历尚浅,还缺乏历练,能执行代理组长职权已经是捧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