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和流血是残忍的,是悲剧,但是它们永远不会带来事情的止息。
F市继上官果果被我强行逮捕之后,又出现了红蓝两党青年团流血冲突的事情,在全国全网范围内的线上骂战,便更加激烈:当然,两方的主题还是在围绕着上官果果是罪大恶极还是被人冤枉、易瑞明到底是迫害了上官立雄还是清理门户净化政党,二十四小时都有人为了这些事情横键盘相向,不眠不休。
话题如此炒热,以至于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以内,这两个问题都成为了不少地方电台与电视台的民调问题,并在那些媒体人口中直接跟接下来的地方大选挂钩——就彷佛马上来临的大选,就是围绕他们上官家族来开展的。
因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全国范围内红党地方竞选人的平均支持率要低于蓝党竞选人的支持率。
包括在Y省,杨君实的支持率下降到了48。63%,而蔡励晟的支持率上升到了50。12%。
直到后来在1月10日的那天,在全国参与过七星山妙酸乳抽奖活动的所有人,都在自己的电子邮箱、短信息、微信和LINE上收到了一篇匿名推送的文章链接:那篇文章中爆料了上官立雄自两党和解之后和蓝党首都党部、沪港党部、山城党部与南岛党部的所有来往,并且明确记录了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上官立雄在某处会见了蓝党的某某,参与人都有谁,谈话时长多少时间,是否与对方单独会面,是否有疑似不明身份的人士或者异性陪同;同时,文章开头就给了另一个网盘链接,里面是一份长达186页的来自各大金融机构的关于上官立雄与蓝党各方面的资金来往记录,小数点精确到元角分。
这篇长文被爆料之后,起初还有不少人认为这是红党捏造的故事,所有的银行流水记录单也是伪造的,可随即,全国八家国内银行和四家拥有海外背景的金融机构发出了一份联合声明,强烈谴责有人黑进自己数据库、并已申请委托安全保卫局总部协助调查,几天之后,国务院和元首府责成司法部又通过司法委员会,向那几家银行和金融集团调取了相关记录,之后又公布到了政府网站上,人们这时候经过对比,才发现先前那份通过匿名爆料公布的内容,跟后来司法委员会调查得到的记录完全一致,且更加详细,这就相当于验证了先前被那个匿名邮件爆料出来的东西都是真实可靠的,更何况红党这次公布的材料,全都是走正常的司法程序。
这之后,网上的骂战才总算告一段落,并且,全网都如同集体失忆一般,被接下来某位女影星的第三胎女儿出生、还有某位老戏骨的离世的讣告给遮过去了,从此,相关话题再也没人提起。
哪怕一月末的时候,以商贸部和一系列经济金融部门的主要负责人辞职或是被停职,然后经历了大换血,这些事也再没在网络舆论上掀起任何的波澜。
却几乎没人注意到,在元月一号那一天,全Y省境内那些矿产期货和其他相关的金融衍生品市场,全被稳定了下来。
有政治分析家认为,肯定是谁给那些企业以一种秘密的手段注入了强横的资金,有金融学者认为,这又跟海外市场的介入、以及上官果果造成的风波被平息有关,但到底因为什么,没人说得清,也没人在意。
还是那句老话:世上事,了犹未了,终不了了之。
每一次两群人之间的热火朝天的吵架,到最后全都是以一方得了势后一顿发泄、发泄到累了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而另一方明显失了势后哑口无言又不甘心认输,接着三缄其口,然后等着对方遗忘后自己再慢慢遗忘。
而我并不会遗忘,因为围绕着这个桉子的好些谜团也一直没被解开,比如万美杉和成山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妈妈又是到底这么死的、她又是怎么回去嫁给兰信飞的、兰信飞是否真的能用上官果果坑害龙耀鸣女儿的事情扳倒上官果果,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成为了潜藏在迷雾里的黑影,要么是真的有那么一座山、一棵树、一块石头、一个人,要么,那只是一场海市蜃楼罢了。
至于那个可怜的男人龙耀鸣,后来我其实还一直想着他的事情。
我总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怜,上官果果虽然是伏诛了,可他该赔偿给龙耀鸣的那笔钱,到最后也没有支付,我挺为他不甘心的;并且,我还记着他说过,像他那样的人做梦都想求张霁隆给自己个门路赚钱。
于是,我就把他介绍给了张霁隆。
龙耀鸣也确实不是个见过什么场面的人,当他被我领进霁虹大厦之后,他的眼睛基本上就不会转了,朝哪看,他都是用着直勾勾的目光,搞得在隆达集团里面正常上班的普通白领们都有点害怕;而在进了总裁办公室之后那一秒,他更是在还没跟张霁隆的目光对上的时候,双腿就开始不停地打哆嗦,等到张霁隆在几摞厚厚的文件上签完一堆字,再抬起头跟我打招呼然后看着龙耀鸣的时候,龙耀鸣这家伙更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句话也不敢说,弄得我心里又尴尬又着急,同时也觉得好笑。
我来之前一直以为,张霁隆可能也就会给龙耀鸣一笔安家费、充其量是放他自己去摆个摊儿、开个小店、再说几句场面话而已,可我是真没想到,他对于之前没见过面、只是听我提过名字和经历的龙耀鸣出手,确实很大方:
“老三,把我之前准备的东西拿来,给龙先生。”
“是。”
张霁隆大手一挥,便让老三给了龙耀鸣一部崭新的iPhone手机,同时在手机盒里还放了一张名片。
“这……这是……”龙耀鸣接过手机和名片之后,我看得出来他心里其实是挺复杂的,一方面,他这辈子别说用这么好的手机了,连摸都没摸过一下;但另一方面,我猜他跟我预想的也一样,也以为张霁隆会给他一笔现金,没想到却只是一部手机而已。
“别嫌弃。”张霁隆微皱着眉头,平静地说道,我猜张霁隆也肯定看出来龙耀鸣心里的意思,但他依旧没动声色,继续问道:“这种手机你会用不?”
“啊……那个,我看我女儿之前的同学和同学家长用过……我估计我也能学。”
“嗯,人就是这样,对于任何事情只要肯学就好。”张霁隆点了点头,“我听何警官说,你之前一直在某个汽修厂打零工?”
“呃,是的张老板。只不过……只不过都是……都是一点……杂工。”龙耀鸣把话说着说着,还结巴上了。
“做了多长时间了?”
“十……十……那个……十年了。”
“噢,十年了……那你干的时间不算短啦!那么,对于一个汽修厂的基本运作流程,你应该都清楚吧?”张霁隆看着龙耀鸣,拿出了自己的那盏电子烟烟斗抽了起来。
“嗯,这个清……清楚……这我绝对清楚!”
“我还听说你学历不高?但多多少少会识字吧?”
“嗯,识字!我小学五年级辍学,后来就给家里种地来着……但我还是识字的,而且多多少少还会点儿算数的,在乡下学过算术,后来跟着汽修厂的会计也偷学过点儿怎么算账”
“那就行。我还听秋岩说,你家住九中附近?”
“对。”
“嗯,那正好。我们集团名下有个汽配城一直关着,这个月下旬到二月份,我正准备把它再开起来。咱们那儿主要销售轮胎和其他汽车配件,还稍带着做些汽车维修和保养的项目——但主要是跑车和豪华轿车的保养维修。汽配城那儿正需要人手,龙先生既然是秋岩介绍来的关系,你又有十年经验,那么依我看,你就去这个汽配城当个营业经理吧。”
“啊?经……经理?我……我……我能行吗?我好多东西都不会……”龙耀鸣好不容易捋顺的舌头,一下子又结巴了。
我估计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摸着这么高的职位。
并且说实话,张霁隆开口就给这位也并非知根知底的龙耀鸣这么高的职位,我都有些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