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看了一下电话号,并皱着眉抿着嘴默算了一下电话区号,仔细一算,发现这电话确实应该是省厅方面的,要不然在这节骨眼上,突然来一个电话说要把我们所有人都叫到省厅去,我还真以为是电话诈骗。
“那我们F市局的沉副局长呢?他不是也在省厅呢吗?这个电话怎么不是他打给我呢?”
“贵局沉副局长现在就在跟我们胡钧座一起开会,他没有多余时间,”接着,这个秘书态度高傲又冷漠地补了一句,“你们快点过来吧!胡钧座没时间专门等你们!”
这个态度真让我生气,尤其发号施令的还是胡敬鲂的人。
“怎么了?谁来的电话?”胡佳期好奇而又不放心地看了看我。
“没事……咱们先接着把咱们要问的东西跟二位大哥问完。”
我故意抻着时间,一直等到把两个保安近期一直看到的关于上官果果和顾绍仪的事情,再加上昨天晚上的事情都问了个清楚,才跟同行的其他人说了这件事。
而当时小C和鉴定课的其他人已经在现场搜集了不少东西,有些东西存放在恒温箱里,是要马上拿去化验的,而且昨天晚上一直在玄菟路分局暂存的顾绍仪的尸体,在这个时候也已经被送到了鉴定课。
稍稍一想,我也不等保卫处、制服大队在小C身边一左一右地瞎商量,直接掏了一张大红票给了之前那位被迫跟着保卫处那辆车的鉴定课师兄,让他先打车回局里,并让他留好票据跟徐远那里报账,剩下的钱就直接给他当辛苦费了。
花了差不多又二十多分钟,我们一帮人总算来到了省厅,可到了省厅大楼里,我们也没马上见到胡敬鲂,而是被之前给我打来电话的那个秘书安排到了胡敬鲂办公室对面走廊里的长椅上。
省厅的大楼是一幢老楼,这是伪政权统治结束之后俄国人原本是当做苏联F市军管委员会的大楼而盖起来的。
十多年前经历过一次改建,每间办公室、会议室里除了暖气片以外还都加了中央空调,因此大楼的各个屋子里倒是很暖和;可问题是在于也不知那个规划翻修的碎催是怎么想的,每个房间都按了中央空调,而走廊里却一块暖气片都没有,周围的装潢还都是用的大理石材料,弄得这走廊里就跟个冰窖似的,闷冷透骨。
我们所有人,坐的本来就是冷凳子,时间久了,膝盖都忍不住打颤;到最后我和小C、胡佳期还有白浩远也都不顾不上体面利益,干脆四个人挤在一块稍微能取点暖,其他人之间也互不熟悉,也没好意思像我们几个凑成一簇,只好站起身,在原地不停踏着小碎步热热身,就连平时到哪都硬直腰杆的那几个保卫处的人,此刻一个个的,也都被冻得缩脖子端腕儿。
看着时不时从办公室里进进出出的、不知道是跟从胡敬鲂的还是在聂仕铭麾下的那些个秘书亲信们,端着热咖啡蜂蜜水,时不时地还朝着我们瞟上几眼,我们几个当真是嫉妒在心里、恨在牙根上。
等快到了十一点,胡敬鲂才终于从大老远一个会议室里走了出来,身边的一个一身制服的亲信立刻帮着胡敬鲂套上了一件黑色貂皮大衣,身后的沉量才一见,帮着胡敬鲂整理着大衣领子袖子、又从门口一路小跑回屋里,然后迅速健步如飞地跑回到胡敬鲂身边,急匆匆递上了一顶棕色水獭毛的毡帽。
“呵呵,你们就说吧,你啥时候见过咱们的沉量才副局座被人驯得跟一只小乖猫似的?”白浩远轻轻地讪笑了几声,躲着保卫处那几双耳朵,凑在胡佳期身边,同时对我和小C问道。
“就他?还小猫呢?我的天啊,你可别侮辱小动物了行不行?”小C嫌弃地摇了摇头。
“哈哈……好像他在那个王瑜婕身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胡佳期一边看着沉量才在胡敬鲂身边鞍前马后的模样一边说着。
“啥?他俩还真在一起了?”
我倒是对沉量才和王瑜婕真的确定了关系有点惊讶,以我对沉量才的猜测,这个人怎么说也得找个年轻的、看起来没怎么遭到社会浸染蹂躏的小丫头做女朋友——没经过社会浸染蹂躏,所以他就能拿来自己浸染蹂躏。
当着胡佳期的面儿,有些话我不好说,不过王瑜婕这个女人,虽说确实挺可怜,但她的黑历史实在不堪回首:专职情妇出身,然后被人卖到了淫窝里接客,后来还被训练成了性奴,甚至还有过长期跟狗交媾的经历,这样的女人沉量才都能接受,我还真觉得有点意外。
“你不知道啊?我之前帮着他送东西,然后又给他带材料回家,然后就发现了那个王瑜婕现在就住在沉量才他家里。之前这女人被二组从那个器官工厂里解救出来以后,被送到警务医院跟戒毒中心治疗的时候,沉量才就总去看她,现在那女人一个幼儿园当老师呢,工作也是沉副局帮着找的;而且好几次他下班,都是那个女人来接他,现在还总开一辆雪佛兰接他。”
“哦……”沉量才帮着王瑜婕找工作、还有王瑜婕总来接沉量才下班的事情我倒是知道,没想到他俩这么快就同居了。
不过如果沉量才真的用现在对胡敬鲂这么无微不至的态度去对待那个王瑜婕,这也确实是那个王瑜婕的幸运。
“老许跟老姚出去吃饭的时候,看见过咱沉副局主动亲了那个姓王的女人。是吧老姚?”白浩远又转头抬了抬下巴,对姚国雄问道。
“咳咳……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站在我们身旁的姚国雄连连咳嗽了几声,我们再一回头,就见到胡敬鲂和沉量才已经走到了距离我们身前二十步的位置。
好在胡敬鲂之前也一直在跟沉量才两个人相互耳语着什么,沉量才似乎没听到我们刚才说的话。
等胡敬鲂和沉量才走到距离我们面前十步的时候,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当然我和小C是起立得比较迟疑的。
小C完全是看我起身她才起来,而我,本来不想尊重眼前这位穿得跟个暖手炉一般的家伙,即便大早上沉量才在我面前那么夸他,胡敬鲂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在我这里至少目前为止,也没什么值得我尊重的——至于我最后还是立正站好,只是因为我在尊重他现在的职位以及那个职位所代表的警察系统罢了。
但是,我也看得出来这个老家伙似乎也没睡好,双眼中也不少见地布满了血丝。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上官果果被逮到天翔路警察局的消息被上报到省厅之后,胡敬鲂直接是这么一身里面套着睡衣,就着急忙慌跑回了他的办公室里,他在他的办公室里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至于都打给了谁,似乎外人没有一个知道的,只是后来,有人看见红党Y省党部副主席尤仁发戴着口罩、围着围巾,在六个红党政保处的保卫员的簇拥下进了省厅大楼,然后直接进了胡敬鲂的办公室,一直待到到了早上五点半才走;而走廊另一边的厅长办公室,则正好是反向对应:昨天接到天翔路分局的上报之后,一直在办公室里加班的聂仕铭,在短暂地跟穿着一身睡衣的胡敬鲂,就在此刻我站着的这个位置上碰了个头、说了不超过十句话之后,就立刻带人坐上车朝着城南离开了省厅,具体见谁去了他根本没跟任何人说。
——城南能是什么地方呢?
按照聂仕铭支持蓝党这一条思路往下推理,在这种时候他也可能是去找Y省蓝党高层会面,只是这样的话,他应该去的地方是城北。
上次艾立威挟持我时候所在的那座蓝山文化会馆就在城北,再往北一点,就是Y省蓝党党部。
而城南……城南倒是有这么一个地方,那就是上次我去见隋琼岚的时候,跟美茵一起吃饭的那家餐厅。
“行了,也不用给我敬礼、搞得这么有仪式感了。我现在也没心思!”胡敬鲂从头到尾扫了我们所有人一眼,这家伙的脸色可比前几天打篮球的时候差远了,当然当他最后把目光放在我脸上的时候,原本就挂了黑眼圈的凸目上头更多了一层憎恶的光:“我问你,早上上官果果是你审的吗?”
“是我审的。徐局长和沉副局长说把这个桉子交给我……”
没等我把话说完,胡敬鲂立刻冲我理直气壮地爆喝道:“审个屁!去年以前你在警校的时候,你的各科目成绩单我就看过:就你这猪脑子,你的成绩到底是夏雪平替你说好话讨来的,还是有些胆儿怂的教官老师们看你那个早就蹬腿儿归西的外公的身份给你保来的啊!”
一番话说完,我周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转头侧目看着我,包括那几个跟我有隔阂的保卫处便衣在内,他们脑门上和后脖子上的汗都跟着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