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武道:“你家爷与大爷不知道么?”
得贵道:“谁合他说。”
阳武道:“你到旧城,新城都看看去,有一张,揭一张,都替我揭了来,每张赏你一个钱,莫与人见到。”得贵应了,自去。
哪知刘老大只是要惊动黄氏,逼她嫁人,原贴得五六十张,新城贴得多些。
阳武那好友李正见了,各处替他揭去,一张亦没有。
黄氏门首倒有两三张,林玉揭进去把与黄氏看。
黄氏大骂道:“这定是欺心大伯听了他媳妇子小歪刺骨话儿,做出这没头榜来逼我嫁人,要吞我这一份家私,我便拼得不要,嫁了王郎,也了找终身大事,只是王大爷晓得不晓得?又不知在家里,在馆里?林玉你替我拿了一张,两处去寻他,叫他快快来商议。”林玉应了一声,拿了一张,忙忙去了。
只道新城贴了不少,谁知旧城亦有十多张,被赵蒙子家揭了一张,晓得女婿同阳武是同窗朋友,现在他家处馆,遂吩咐小厮:“你快拿与你姑爷看。”小厮竟送与范同轩看了。
那范同轩与阳武,原是极要好的,看见这一张,吓了一跳,急忙走到阳武房里,询其缘故,阳武道:“方才得贵亦揭一张进来,小弟正使他各处去看了,范大哥是哪里见的?”
范同轩道:“是妻父那里送来的,旧城里都有,想是贴得极多了,怎么好?”
正说着,只见得贵回来道:“一个新城里,都走遍了,只揭得二张。”言之末己,听见李正来,慌忙请进,拱手见后一讲。
阳武方知新城里贴的皆是李正兄揭了,又谁知旧城里亦有。
三人正商量这事,外面又传说,道:“黄奶奶教一个半大不小之管家在外。”
阳武想道:“那定是林玉了。”阳武怕当着朋友面,不好讲话,自己走出来看,果是林玉。林玉说了来由,又说:“奶奶请大爷快快去商议。”
阳武道:“了不得,他们写的,说要拿奸哩。只好等几时再作计较!最近三五日我决不敢轻入虎穴,多多拜上你家奶奶。”
阳武只道瞒过了范李二人,谁知二人此时正在阳武背后,都已听见了。
二人道:“我两人和你异姓兄弟,不消瞒我,你说个明白,为兄好替你计较。”
阳武见已隐瞒不得,遂道:“惭愧!惭槐!小弟蒙黄氏要嫁作偏房,一时昏惑了,做了这事,如今也只好罢了。不是小弟亏心无义,外面张扬了,怎好再去妄想!”
李正道:“这边还有商量。”对林玉道:“回去和你家奶奶说,嫁了王大爷,就是咱们嫂子了。如今只该收拾了细软东西回娘家去,有爹娘和爹娘说明,无爹娘和弟兄说明,住一年半载,冷一冷就好明正嫁人,王大爷就好央媒娶回家了。”
范同轩道:“有理,有理,李大爷金玉之言,你快回复奶奶去。”
林玉去了,想那李正平时虽少言寡语,遇事时,却也决策果断。林玉走后,阳武拉了李正,再到园上,三人坐定了。
李正道:“此事,范老伯知否?”
范同轩道:“家父尚不知晓。”
李正道:“如今这情形,阳武还该匿影藏形些,过了三五日,就不怕他了,只须对令尊说家师将到了,在家读书到底有些不清净,不如去那东门寺院,小弟也带些盘费,趁读几日书,同做些文字,只怕同轩不要小弟来。”
范同轩闻言,甚是佩服李正,忙道:“那会!那会!如此极妙!今晚小弟就对家父说了,择日便去。李兄何须带盘费都是小弟支值,只这寺院,小弟与那里和尚不相熟,李兄借得三间房便好。”
李正道:“既然如此,小弟认了租屋,不带盘费津贴了,连小厮也不带一个,越觉清净,只是二兄先去,小弟且在城内打听打听,刘家可有人说话,为兄好代为周旋。”
阳武听言,心中甚是感激,谢道:“二位兄长为小弟之事用心,其所谓生我者父母,成我者朋友,不知何以为报。”
范同轩道:“且到寺中坐定,咱们三人结为兄弟,做个桃园三结义何如?”
王李都道:“承兄不弃,极妙!极妙!”
范同轩向父亲说下寺中读书活,又得李正肯去租房,早晚竭力用功,图个大进,范者才十分欢喜,取历日,择了二月初是日大吉,打发一个买办的大管家,一个粗做的上灶管家,小厮得贵随身服侍,热热闹闹,来到寺中看书。
那老僧亲闻阳武才华,心中亦是喜欢,两下见了,嘱咐阳武用心读书,不必过多想那些身外之事。
话虽如此,阳武又不免想念黄氏,有些孤凄不乐。
要回家向母亲道知,又怕在家中走动,被人算计。
只待这月将尽,才教得贯至家道:“提学道来了,大爷同你家大爷,搬到东门寺中看书,明早叫你老管家跟去认认路,好来通信。”
黄氏知道阳武读书一事,亦道:“静室看书,极好的了,明早叫远儿来跟,相帮搬搬书也好。”
到了初一,范同轩吩咐家僮,把书箱行李,尽情都搬到东门寺中,阳武独自一间房,好不难过。
有曲为证:好支吾,黄昏时侯,把眼揩枯,三星翻凑参商教。
未关门,空对着,剩枕馀衾,浅檐低庑,明柳香花,两相辜负,迷离醉态有谁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