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六年,闽越击南越。南越守天子约,不敢擅发兵击而以闻。上遣大行王恢出豫章,大农韩安国出会稽,皆为将军。兵未逾岭,闽越王郢发兵距险。其弟馀善乃与相、宗族谋曰:‘王以擅发兵击南越,不请,故天子兵来诛。今汉兵众强,今即幸胜之,后来益多,终灭国而止。今杀王以谢天子……即鏦杀王,使使奉其头致大行……’”
——司马迁《史记。东越列传》
……
长安仲夏,蝉鸣渐息。阴风骤起,有鬼夜哭。
“呜呜呜……黄骞……呜呜……黄骞……”
一片漆黑的驿馆房间里,熟睡中的我被一个哀伤的声音从床上唤醒。我坐起身子,环顾四周,分辨出那个声音是从房间门口传来的。
“这么晚了……是谁啊?”我一边问道,一边起身用火折点亮了床头的油灯。
一小片昏黄的光线亮起,照得屋子里的家俱屏风影影栋栋,模糊不清。
“黄骞……呜呜……快开门……本王驾到……为何还不开门……呜呜呜……”那个诡异的哭声依旧幽幽飘来,鬼气森森,透过那扇薄薄的木门透进昏暗的房间里,令我不寒而栗。
“大王?”我忽然认出了这个声音,虽然听起来古怪低沉,但的的确确是闽越王驺郢的。
惊讶之下,没来得及细想,我急忙趿着鞋上前打开了房间的门。然后就被吓得僵在了原地:
门外,叫门的不是活人,而是一个断头之鬼。
此刻,它站在一片幽暗之中,一身闽越王冕服,血迹斑斑。
断颈之上的头颅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个碗口大的血肉模糊的伤口。
暗红色的鲜血持续从断裂的脖颈处冒出,滴溅在那件残破的藩王冕服上,触目惊心,恐怖骇人。
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窗外已是日上三竿。此刻的我正独自一人躺在长安驿馆的床上,背后已然冷汗涔涔。
“呼……怎么无缘无故做了这么怪的梦……看来最近是太累了……”
我摇头苦笑,起身到脸盆前准备洗把脸,忽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还低声呼唤我的名字:“黄骞,在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可是语气急促,似乎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我仔细听了听,来人却是韩成,于是连忙为他开了门。
门口的韩成一身汉军军官常服。
可能是来的急的缘故,他的腰间没带佩剑,头上的顶冠也微微有些松了,稍稍倾斜着耷拉在发髻上。
不时有汗珠顺着他的额头发际线冒出来,看起来是非常匆忙赶来驿馆找我的。
“太好了,你没出门,快……收拾要紧的行李,赶紧跟我走!”没等我拱手问好,韩成已经急急抓了我一边胳膊,挤进屋内,顺手关上了门。
“韩……韩大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他拂了拂脑门上的汗水,向来沉稳的面上已满是焦急的神色,语气极端严肃:“你不要多问,想要活命,立刻拿了行李跟我走!抓捕你的官兵估摸中午前就要到了……”
“汉军要抓我?是何缘故?”
“来不及了,你不要多问。赶紧收拾,一会儿路上我再同你细说。”我犹自陷在迷糊中,疑惑问道。
韩成已经疾步走到我的床边,拿起一块方巾帮我打包起钱粮等远行必要之物。
一通忙乱的收拾之后,我随他疾步出了驿馆的门。
仓促之间,我只带了些必要的行李在身上,连我在长安精心为韩璟挑选的一箱首饰和衣物也落在了驿馆。
门口,上次见过的那个少年李敢牵着两匹马已在等待我俩。那两匹枣红色的高头骏马矫健雄伟,一看就是汉朝军中驯养的良种军马。
韩成翻身上了其中一匹,示意我跟着他。
我见他神情紧张,不敢耽搁,于是便骑上了另一匹马随他疾驰向城外而去。
马儿奋蹄之际,从初见起就一直很安静的少年李敢对我拱手致意道:“黄将军,一路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