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黄俊儒取出藏酒,原本他是戒酒,不过妻子回家,他心里高兴,几杯下肚,二黄二白。
炎夏的燥热,酒劲也容易上头,被王诗芸搀扶卧室睡下,黄多多也泛起困意,打个招呼,回房去午睡。
余下我和王诗芸,我有疑问,看得出她也藏着话。她将我领到小房间,以免谈话影响到家人。
“她给我放一个月假,一方面不想郝江化再碰我,另一方面也担心郝家会出事。”王诗芸解释她回来的原因,“白颖这次回来,断然不会再跟郝江化搅合,也正因为这样,她觉得再留我,反而会激起郝江化的发泄欲望,甚至因为我的存在会起反向作用;而且郝家的近况很不好,所以让我回来避风头。”
“只是避风头?”面色一凝,“风头过了,再回去?”
王诗芸摇摇头:“她说,除非她死了,我可以去见她最后一面。”
“她料到郝家会完,不全是你的报复,而是郝江化这个人。郝家早已糜烂,毁灭也是必然,你的所谓报复,只是加速郝家的衰亡…”说话间,仰面抬眸,“你知道她为什么只放我一个月假?”
“一个月后,就是你爸的忌日。如果你要报仇,应该不会拖过那一天。”
李萱诗判断得没错,确实不会再拖一个多月,但和父亲的忌日无关,这是我的仇恨。
“从郝小天到郝龙郝虎,再到郝杰,也包括何晓月和她的孩子…如果这些都是你的手笔,那么你的报复很成功;这么快就剪除了枝节,只剩下收拾主干。郝江化…输定了。”王诗芸望着我,“我只有一个问题,大少爷,你打算怎么对付她?”
没有回答,一个月内,答案就会分晓。复仇的硬币已经抛起,落下时,会是心里的渴望么?
起身欲离,“等等”,王诗芸叫住我,很快人出去,一会儿又进来,将一串项链递过来:“还你。”
她亮出脖颈上的项链,那是黄俊儒送她的铂金项链,她肯重新戴上,黄俊儒高兴,不是没有原因,尽管我觉得有些荒诞。
“郝家的东西,我一样也没带回来,你这条项链…现在还给你,我想你不喜欢把东西留在郝家。”
“想起楚了?”
“想清楚了,还是铂金项链更适合我,戴起来舒服。”
“这项链你留着吧,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习惯回收。”我没有收回项链,“留下作纪念,对你,或许也是个警示。”
“不是每次你都有选择的机会,也不是每个男人都可以像俊儒一样大度,但愿你能珍惜。”
“我知道。”王诗芸近前,面有难色:“那晚…在山庄…我和你…那个…”
我知道她在指什么。她曾经接受郝江化的委派,用身体做诱饵,诱我上套,结果被我带到浴室里,小小的凌辱,一泡尿算是浇醒她。
“我已经忘了…在山庄,有发生什么?至于某些流言蜚语,我是不会跟俊儒多说的。”
“那就好。”王诗芸松了口气。
“说实话,你的运气,比白颖好得多…通常,我不会这么仁慈。”离开前,不忘忠告:“你有一个好丈夫,好女儿,这也是你的幸运。”
“谢谢。”王诗芸听懂我的话。
是的,我选择放过王诗芸,不是怜惜她。
而是顾念到黄家父女,既然他们能原谅,那么我这个外人又何必指摘。
至于她和白颖的命运,于郝家的淫乱里,谁衬托谁,作为影子这方,受害和害人,很难孤立地看待。
我清楚,如果我要报复,那就等于夺走黄俊儒的梦想,破灭黄多多的希望,毁灭还是成全,人性陷于柔软。
理智没有放任仁慈,而是清楚地知道,绝望者的世界,已经有一个左京,何必再来一个黄俊儒。
远在郝家沟,郝奉化一家,不只衰败,更显衰亡。接连丧子,这里几乎成了生人勿进的鬼宅。
郝奉化强撑着岣嵝,步履蹒跚,将药端到老伴跟前。听闻三儿子郝杰的死讯,人在家中坐,噩耗从天降,几乎要将他彻底击垮。
但他还不能垮,他的老伴还瘫在床上,需要人照顾,他那个离家出走的可怜女儿,是否还会回来?
也许,永远不会,因为这个家,保护不了她,更给不了她公道。
“老伴,来,喝汤药啦,我喂你…”郝奉化哆嗦着,用药勺子将汤药往老婆嘴里送,看着她几乎没意识,艰难地张嘴吞咽。
心头悲戚,几滴老泪,快要落在药碗里,这日子太艰难,已经没什么指望,活着更像是受罪,倒不如…
“奉化,奉化在家么?”楼堂又有人在喊,这声音,有些耳熟,听来是老村支书。
郝奉化扶着老伴躺下,然后走下阶梯,一看,果然是郝新民。
“支书,你怎么来了。”
“奉化,想开点,想开了,也就那么回事。”郝新民说着话,人便进了内堂,“家里,没啥外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