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河塘更沉,“噗通”,几个被层层封装最后浇筑的水泥墩子,被沉了下去,镇压着沙土。
腐朽,归于腐朽。一辆黑色大奔扬长而去。吴德坐在车上,刚刚他亲自动手办了一件事。
天亮,似晴,强颜着淡然。上午送佳慧去机场,她拒绝了白颖的送行。
内心的倦怠,实在提不起心气,该说的,昨晚已经说完。
“为什么不让她送?”行车途中,我忍不住询问。
白颖下药,无疑令佳慧心生隔阂,也许如我和白颖,怨憎的表现不复最初的强烈,唯独在内心沉淀浓稠的恨。
佳慧对白颖,大抵也有一种恨,不见得是憎恨,而是恨铁不成钢却又相当内敛。
“孩子是父母上辈子的债主,这话要是真的…这次,就当我还清这笔债。”佳慧呼出一口气,无债一身轻,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好心点拨不听劝,间接被亲闺女算计,又怎么会不失望。
好好的一盘棋,濒临绝境,原本尚有一分盘活的可能,结果却遭受背刺。
以为的心肺火气,骤然熄火,看瞅着如同死灰,燃不起气力。
没有多话,沉默便是最好的膏药。我已经清楚佳慧的意思,谅解白颖对她的伤害,而这也算她作为母亲,最后的庇护。
佳慧是个理智的人,却又重视感情,血浓于水,她若舍不下母亲这层身份,亲情的向心力便始终存在。放弃,放容易,弃,很难弃。
抵达机场,临别时,佳慧面容收敛:“昨晚,颖颖央求我,在行健面前不要提你,我答应了。”
她看着我,沉凝色更重:“我不会提下药的事,这也是我身为母亲,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但我必须给行健一个交代,否则我过不了自己这关。”
“不用替我遮掩,实话实说,否则我也过不了自己这关。”我看似轻松,不想给她太多压力。
要强的女人,骨子里有一种倔强,而在坚硬的外壳下,恐怕更多是敏感和脆弱,只不过这种敏感和脆弱会被藏起来,不会让人轻易见到。
如果留她一个,独自面对老白,这份压力太沉重。把佳慧推到前面,让她替我在老白面前遮掩,这种事我也做不到。
“要不,我和你一起回去?”佳慧有她的担当,我也必须有我的担当。渴望分担一些压力,哪怕不是实质的。
佳慧闻言一惊,确认我不是开玩笑:“左京!”
没有惯听的‘京京’,而是唤我全名,少了几分亲近,语气也是严肃。
“这是夫妻间的事情,让我和行健自己处理!”
我的脸色微僵,随即:“那好吧。”心里清楚,她是在给我划线。
有些事,不是过线便能僭越,不是喊几声佳慧,真就百无禁忌了。她很清楚,她是谁的妻子,以及该做些什么。
白颖下药的性质恶劣,但对她的冲击,并没有预想中的难以承受。搞财政的,最拎得清,就算将来不再是岳母,她自觉还是长辈。
归去来,开车回到租住房,白颖有些拘谨,望着我:“走了?”
“唔。”淡淡回应一声,然后坐了下来。
白颖欲言又止,对于母亲的回京,经过一晚,她还是不免担心。哪怕已经得到承诺,但还是害怕。不同的害怕。
一个来电,打搅心绪。不是我,而是白颖的手机,电话是李萱诗打来的。
白颖一时无措,转而,望向我。
“接吧。”
白颖接通,声音有些拘谨:“妈…”她开了免提,声音很清亮。
“颖颖,你声音怎么怪怪的,不舒服?”李萱诗开口便关怀。
“嗯,可能有些戗风。”白颖敷衍道,“妈,你有什么事么?”
李萱诗回道:“也没什么事,就是看你和京京都不在山庄。”
“嗯,我们现在在长沙…”
这时,我拿起手机:“是我,我和颖颖在一起。”
电话里女人一愣:“京京,原来你和颖颖在一起。”
明知故问,这个女人故意打给白颖,本身就带着一种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