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夫人为何独独在意那本什么图志?”
练倾城轻声笑道:“此物乃是妾身家传之物,价值倒不如何贵重,只是家道中落流入市井,如今妾身既有余力,便想将它赎回,也算略尽孝心。”
“若真如此,明日云某便为夫人买来,以报当年救命之恩!”
“大官人客气,些许小事,不足挂齿,若是大官人方便,帮着妾身留意便是。”
“当年云某被人追杀,不是躲进夫人院里保住性命,而后又有夫人居中调停说和,焉有云某今日富贵?夫人放心,此时夜深,明日一早,云某便去寻个古玩铺子下定,最迟后日便能买来!”
“非是妾身与官人客套,此事关涉众多,大官人只是帮着留意便好,切莫插手期间,免得惹上飞来横祸。”练倾城抬手轻抚男子面庞,娇声说道:“匆匆便是十余年过去,大官人都老了……”
男子吓了一跳,往后一躲说道:“夫……夫人饶命,老夫可不想被你榨干了精血……”
“哎呀官人!”练倾城咯咯轻笑,随即说道:“妾身不与你玩笑了,时候不早,还有几位故交老友需要拜访,大官人老当益壮,改日妾身得闲,定要亲来领教一番才是!”
说罢,闪身钻出窗扉,倏忽便消失不见。
云姓男子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只觉耳边生疼,这才确信方才不是做梦,想到妇人方才所言,不由一阵心惊胆战,赶紧钻进床幔,抱着小妾温暖身子亵玩起来。
“老爷这是怎么了?”小妾睡梦正酣,被自家老爷弄醒,心中其实不满,却也不敢直言。
“没事,没事……”云姓男子想及练倾城风情,下体竟然昂扬抬头,随即想起她坊间恶名,不由心惊胆寒,阳物竟然又软了下去。
他在这边心境纠结忆苦思甜,练倾城却并不在意自己这般惊鸿一现留下何般后果,轻飘飘掠上屋檐,继续穿街过巷,来到一处精致小宅之中。
正院厢房之内,一间房舍还亮着灯,练倾城捅破窗纸看了片刻,这才起身推门而入,轻笑说道:“多年不见,大人仍是这般喜爱读书,如此夜深人静,竟然还未安眠!”
男子等下读书,年纪不轻,面容却是清癯消瘦,闻言淡然抬头,见是练倾城,不由微微一笑说道:“夫人暌违经年,今日竟然半夜登门,不知有何见教?”
眼前男子其貌不扬,所居之处并不豪奢,练倾城却不敢轻慢,温言回道:“妾身此来,只因坊中传闻,有本古书名叫《山川地理图志》在此现世,眼下妾身便要入局,想来请见大人求个一二良策。”
男子放下书卷,摇头笑道:“老夫避世之人,如何能为夫人出谋划策?前尘往事一笔勾销,老夫不问世事已久,夫人不如另寻高明如何?”
他起身踱到桌前,取下炭炉铁壶,取了一枚茶盏,半捻茶叶,随即倒入热水,方才笑道:“夜里更寒露重,夫人远来,不如饮过清茶再走。”
“大人与妾身有旧,若非如此,妾身也不敢轻易过来叨扰,”练倾城一旁坐下,端起茶盏轻轻拨弄茶叶,沉吟笑道:“大人若是着实不知究竟,便出言指点倾城一二如何?”
“倾城素来通透豁达,何必老夫为你指点前程?故国早已梦碎,无谓坚持,杀身不过早晚,贵教先祖当年掌鼎时便已失德于天下,此后断而不绝,不过死而不僵、苟延残喘,只怕到头来一番绸缪,总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想来那古书不过是地图其中一片,便是真个收集全了,得了那所谓『林公密藏』,果然便即富可敌国,便又能如何?若是寻常人家得了,自然吃穿不愁,百代富贵,只是若要以此改朝换代,何不想想当年前朝坐拥国库,岁入千万公帑,不也一样亡国灭种?”
练倾城轻轻点头,只是说道:“妾身如今身陷泥潭,便是想要抽身,怕也一时难为。九块宝图,如今教主已得其二,若是再得此书,便有了三分之一宝图,若能侥幸得出轮廓,妾身便能功成身退,倒是不必这般继续蝇营狗苟,混沌度日了。”
“若是当年,你转身离去遁入红尘,谁又能奈你何?如今你牵绊众多,便是此事终了,你又能如何独善其身?”
练倾城摇头苦笑,一口饮尽盏中残茶,无奈说道:“妾身习性如此,想来难以更易,大人如今避居在此,还要多多保重!”
她起身告辞,男子也不相送,只是回到案前捧起书卷,愣怔良久,才又轻轻一叹,低声吟道:
“旧日王谢门前,万里江山如故,悲欢喜乐全无数。鬓角华发渐生,常叹光阴虚度,痴情总被良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