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钱包、手机,还有钥匙,都在这了,还给你,我没动你的钱。”
我坐在她身边,对着她张开双臂。
“来吧,抱抱,和好了。”
这一次她没有挣脱我,酒店里昏暗的灯光照耀我们,我静静感受着她的抽泣,认识她这么长时间,但这是我第一次和她拥抱。
其实我根本不心疼她,我只心疼我自己。
离开旅馆后,那个陌生的电话又打过来,这次我接了,我没有直接说话,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一个我熟悉的声音,带着焦急和恐慌。
“俄切?”
“小宁?”
我刚要继续说点什么,电话就突然挂掉了。说起来也巧,这电话打过好几次了,每次打过来的时候我都刚好在忙。
我之前问过其他人,大家都说一直没见到小宁,也没接到她的电话,也就是说,这个持续的陌生的电话只打给我了。
这就有点奇怪了。
“你好,我找张慧宁。”
我去了据说她所在的地方,打车半个多小时。戒毒医院在营门口,周边都是暗灰色的高墙,墙顶上布满了罗圈形状的铁丝网,压抑得像是监狱。
“你是什么人?”
一位中年保安站在我面前,正有些狐疑地质问我。搞得我一下子有点紧张。
他又问我:“你有探视证明吗?”
“那是什么……我没有。”
探望老友的片刻就这样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回去之后,我对大家说戒毒医院的人态度很差,什么都不愿意透露,刚问了几句门口保安就把我轰出来了。
我对朋友们撒了谎,真实的情况是当时那保安一脸怀疑地盯着我看,当他的目光移到我手臂上时,我才敢忙把袖子撸下来把手臂上的针眼盖住,他狠狠瞪了我一眼,说你再不走我就报警。
说完这句话我就灰溜溜地走了。
是我自己太过自私又虚伪。
天台是个发呆的好去处,而且不会有外人打扰。我以前常常会来这里打针,然后思考自己狗屁不是的人生。
站在高处就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总是感觉自己主宰了一切,成了英雄,当了救世主,俯瞰这个世界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我身后传来茉莉的声音,“我都说了不要总是突然给我打电话。”
“你怕他发现吗?我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但你没回,我才打的。”
“我最近心情不好。”
我心情也不好。
从利姆回来之后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那些在成都的过往都慢慢涌上心头。
我想念那些在霓虹灯下匆匆相遇的人们,这里总是冬暖夏凉,装满了烟草酒精和香水味道,还有热烈又迷茫的荷尔蒙悸动。
所有女孩子都打扮得时髦又慷慨,她们穿带亮片的裙子和丝袜,在舞池里扭动腰肢和臀部,用舌头传递邮票或摇头丸,和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人接吻。
曾经在成都流行过一个辨别同类的方法,我们会在耳朵上夹一根跟香烟那么长的彩色吸管,方便打K,还有一个小游戏,那些跟你耳朵上吸管颜色一样的异性,只要看对眼了,就极有可能给你制造一晚美好的回忆。
有一群穿着制服的人会突然来打搅我们的友情,合格的尿检板就是免死金牌,阴性就放人,阳性就带走。
他们在厕所里抓人验尿,总有男男女女提着裤子裙子从隔间里红着脸跑出来,在一片混乱中到处逃窜。
那些在这个时期依旧去酒吧和迪厅玩乐的年轻人,不是傻,就是真的清白。
如果一个人跑,那他的尿一定经不起验,只有新手才会乖乖就范。
毒品让我坚信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我们手拉着手在幻觉中奔跑,感受着强烈的重影和眩晕,在五彩斑斓的世界里东躲西藏,总有呼啸的风在耳边流过,突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伴着一声毫无形象的怪叫呕出所有过错与烦恼。
如果女生跑不快,男生就拉着她跑,在黑暗的巷子里和条子打游击,就像老鼠躲开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