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撕破脸以后就什么补助都没了。”
“哎呀,我说撕破脸,不是真的撕破脸。”我神神秘秘地回答,“是先扇他一巴掌再给他糖吃,先来硬的再来软的,说了你也不懂,一会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我。”
哥哥已经按照我们提前商量好的说完了,情况不太理想,那几个人只是摇着头应付,说什么这不合规矩,上边的拨款,多久给一次、给多少、给钱还是发物品,都是要签字审批的,不存在私底下给这一说。
就这样拉扯了几个来回,还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嫂子戳了戳我,“要不我们还是回去……”
“那老子还真他妈就不治了!”
尔古突然绷着脸大喊了一句,那几个干部,英国人还有翻译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与他的怒火随之到来的还有同样虚伪的自艾,哥哥换了一种平静的语气,愁眉苦脸地一声三叹:
“反正都已经治不好了,还治它有什么用呢?
我早就不想活了,要不是配合治疗能领到补贴给家人,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模范病人……
我仔细想了想,你们做的也对,这钱我不要了,哪有活人给死人花钱的道理呢?其实我也不想求你们的,不信你们就去我家里看看,真的什么都没了……哦,不对,我房间床头柜子上,还放了一瓶农药……”
他们几个一听到他说这话,吓得赶快冲上去拦住他,七嘴八舌地劝,怕模范病人真想不开自杀了。
机会来了!我轻轻推了推我嫂子,“好了好了,该你了,你快去!”
嫂子赶紧跑过去,尽力装出一副焦急的样子,“谁说输液没用了!肯定有用的……要相信医生!”
趁着场面乱,我也赶紧混进去,偷偷溜到他们办公桌附近,眼疾手快从皮包里拿了一块手表和一部手机,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跑过去跟我嫂子一起劝我哥。
我诚恳地抓着一位干部的胳膊,“不好意思啊,真不好意思!找他半天了,没想到他跑这来了,都是我们同伴工作没做好,我们回去一定好好劝他!”
乡政府的大门口挂了一块刻着“爱心家园”的匾额,刚粉刷好没多久的白墙上有一串醒目又工整的标语,还带着刺鼻的油漆味道,那上面写着,伸出你的手,给艾滋病人一份关爱。
我借着室外的太阳光,掏出刚刚得手的宝贝欣赏。
“你看这手表,多新啊,好像还是个牌子货!”
嫂子吓得赶紧用手挡住,“俄切,先别拿出来!”
“这有什么啊,老子偷东西从没失过手,你胆太小啦!”
哥哥对着嫂子灿烂地笑,难得这么快乐,一点没有刚才病怏怏的样子,“我演技怎么样?”
“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嫂子表现得有些后怕。
我毫不在意地打断她,“我发现你怎么这么爱扫人兴呢?我今天拿了,他过两天又贪回来了,怕什么?”
“那是别人,你怎么知道他也这样?”
“他百分之百贪!当领导的哪有不贪的!他他妈的活该被偷啊!那天开完会大家聊天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吗?他们拿的拨款至少有一半都拿去请客了!中英计划二十万,餐饮招待费八万!你告诉我吃什么饭能一年吃八万?吃他妈大熊猫肉啊?这还是你打听到的,你打听不到的不知道他花哪去了呢!他们贪污非得让你亲眼看见,你才信啊?怎么了,你宁可相信外人,都不相信我?”
我哥当然是百分之百站在我这边,一个劲地点头,毕竟没有人比我们两个更需要这笔钱,他激动地晃着我嫂子的肩膀,“哎呀,你别愁眉苦脸的了,有钱了,你不开心吗!”
“这都是你教他的?”
嫂子皱着眉头扯我的衣角,但眼里并没有多少责怪,反而流露出一股孩子般的天真,接着她居然笑了,她跟着我和我哥一起笑了。
也许在那一刻我哥传达给她的形象是“正向”的、是“英勇”的、是“健康”的、是“充满男子气概”的。
有时候快乐也是一种传染病,哪怕它无耻,哪怕它邪恶,但你不得不承认,它真的让你快乐了。
只有生病的丈夫快乐了,她才会真正快乐。
朋友,有时候是因为志趣相投,也有的时候是因为距离近,所以随着时间不得不成为了朋友,还有的时候,是因为你们承担着同样的罪恶。
和其他吸毒者的关系一样,我们之间也经常争吵,我跟我哥要么天下第一好,要么就是血海深仇。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你给他五分,他只会怪你为什么没给他十分。
在大概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太对劲,我很可能被他给耍了。
今天的拿货和发货很不顺利,危险程度不亚于上次在酒吧遇到小景。若不是我需要准备好两个人的量,我今天本可以在家里休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