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写完一页笔记,手上还拿着简单的塑料壳黑笔,指腹压在透明塑料,透出一点肉色。
夏濯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到她的脸上。
写字灯是白色的,为了保护眼睛,开得很亮。灯光下她的肌肤愈发白皙耀眼,黑发愈发乌润漆墨,睫毛投影错落,侧影像一副画。
她这时看起来像大学图书馆里常见的女生。…除了漂亮得不太常见。和他的几个师姐很像。
“妈妈没练过书法,”她想起来了,“但当时李老师,就是支教老师,送了我一本字帖。”
“跟字帖练的吗?”
“嗯。”她觉得在学历极高的儿子面前说这种话题很羞耻,不太自在地含糊回答。
她其实练了很久。
那本字帖只有二十几页。
她舍不得用笔写,舍不得笔油,也舍不得字帖,所以拿可以擦掉的铅笔临摹了许多遍,一直到宣纸快被擦破,才最后拿黑笔临了一遍。
叔叔和姑姑们有时会忘记她的饭钱,算不上克扣,就是忘了。
忘了她也不敢要。
笔和纸、作业本的钱,她一样不敢要。
她初中成绩好,学校老师知道情况之后,经常会免费送她,可那是别人送的,她更不敢用多。
之后写完的字帖她一直留着,时不时放在地上,用石头树枝在地上划,对照临摹。
字帖有几千个字,她到现在还记得每一个字的写法。
等到她在尹帆家住下,叔叔以为她被拐走,字帖就被扔掉了。
……
几个月后她成功考下证书,终于在托育机构当起了协助教师。
这家连锁机构的大老板是夏濯大学认识的同学,她所在的总店是要打出的高端招牌。
为了吸引家长,机构把学历最高的几个托育师头像挂在走廊,毕业院校和从业经历字体极为显眼,老板自己也在里面凑数。
看起来似乎师资力量雄厚,然而实际上,夏漪这样年纪不轻、简历一般的普通员工才是主要师资。
教学阶段之外是她们带孩子。
大多是有孩子的女性,年龄集中在中青年。闲暇时间她们经常一起聊天。
聊孩子,聊老公,聊生活,聊工作。
夏漪不常说话,但听得很认真,常常点头轻声附和。
她说不出道理,给不了意见,只是听和点头,可不知怎地,同事们都爱和她聊天。
年纪稍大的小孩也喜欢黏着她,奶声奶气叫她小夏老师,常常要她抱。
托育机构允许参观,毕竟是托儿所的性质,来接孩子的家长能随时看见内部的教学场景,久而久之,不少家长认识她,也开始叫她小夏老师。
还有几个家长问她能不能做私人住家育儿。
教育学的同学,姓周,在旁边小声吐槽:“我还在这呢!这么大一个头像看不见?就当着我的面挖人。”
夏濯的工作地点和托育机构在同一片CBD,距离相当近,但凡午休抽出时间,他就特意跑过来看夏漪。
北京土生土长的周同学知道了就偶尔来看看,每次都能撞见他。
夏濯把他妈推过来这事,一开始他其实挺烦的。
俩人不算熟,是打篮球偶然认识的,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夏漪空空如也的履历太烂了,谁看了都要皱眉。
初中学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