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笑很久,嗓子哑了,说:“我忘了。”
又是一下猛击。清脆的骨裂声。
——真当他不会打架吗?
他随便吐了一口血沫,这一次真像二十岁一样,窜出了一股无名火。他好歹还是这小子亲爹吧?他认识夏漪的时候夏濯离出生还他妈有一年呢!
于是之后的场景变成更加混乱的亲子互殴,客厅一片狼藉,白玉茶几上零碎果盘和糖果哗啦啦撒了一地,沙发也移位了。
尹澄吓坏了,跑到父母屋里把被没收的手机翻出来报警,还没拨到一半,出门买菜的于茜雅就回来了。
蔬菜掉在门口的换鞋垫,西红柿骨碌碌滚了一地。
场面极度不堪。
于茜雅手抖停不下来,无暇他顾,连忙扔下买菜的布包跑去把女儿安顿好,嘱咐她千万别报警,别出门,别被殃及,这才关上卧室门,声音不稳、带着哭腔大喊拉架:
“——你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多大年纪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吗?澄澄还在呢!”
直至听到女人的哭声,互殴的父子才终于消停。
夏濯先甩开手站起来,用手背擦嘴角的血。
两边都伤得不轻,尹帆更重一点,他没动两下手就被拉开,肋骨少说断了三根,打架的狠劲儿下去,疼得都直不起身。
于茜雅冲过去坐在地上抱他,一边抖一边打120,满眼都是丈夫,对斗殴的另一方没有一点儿心思。
夏濯胸膛剧烈起伏,眼角还红着,低头看过去,发现尹帆在被妻子抱起来的时候就找回理智,握着她的手,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远处卧室里是女孩压抑的哭声。
她们都在哭。又在哭。
他没有波动地看了一会儿这对夫妻。
女人看起来有一点像夏漪。
不是脸,是感觉。
柔弱温和,也时刻带着笑,但比她年长。
他刻毒而冰冷地想,夏漪被她老公丢在冰天雪地里的时候,她还在上学呢。
然而这种审视没过多久就变成自我厌恶。
她们大概没夏漪和他那么可怜。可她们并不是始作俑者。
他学了很多知识,论金钱财富、社会地位,都远远超过这个没用的男人。可在这对母女面前,他永远是恶人。
肋骨骨折三根,医院里尹帆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夏濯没付医药费,面无表情等着,在旁边打开电脑拉表格写邮件。
他来这做调研,补课和见他们是顺便,还有工作没做完,晚上六点得回去开会。
他和这座小城市格格不入。
医生检查判断的过程中,于茜雅在旁边悄悄看他,他注意到视线,转头看过去。
夏濯气场本就冷淡锋利,脸上挂彩后带上几分戾气,看着更不好接近了。女人胆怯地后缩,而后才轻声问:“你不看看医生吗?”
他在等尹帆的伤情检测报告,方便划分责任认定。打人的时候他就想好了,这人要是敢讹钱就直接收集证据打官司拖到他死。
——反正他不愁找工作。
“我没受伤。”他平和地问,“有事吗?”
“…呃,不…”女人显然很少跟他这种人对话,磕磕巴巴地,“你要是忙,就先走吧。你爸…尹帆他活该,你走就是了。”
他发自内心感到费解。
“为什么?”这个问题他想了快十年也没想明白,“你女儿现在十四了,你不怕吗?”
于茜雅疲倦地笑了一下。
这个笑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