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暗,在丞相官署处理完一天政务的谢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府里。
轿子缓缓放下,老迈的谢渭苟着腰慢腾腾地钻出了轿子,贴身服侍多年的老仆急忙上前扶住他。
老仆心疼道,“相爷,那些杂事您大可不必亲力亲为,让下面的人去做也就是了!”
谢渭摆手道,“朝事无小事,岂能委任他人!”
话虽是如此说,但老仆跟了谢渭多年,哪会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旁人信不过,权力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心安!
老仆建议道,“既是如此,不妨给二爷添些担子,他在工部侍郎的位子上干了好些年,也打磨够了!”
谢渭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说到这里,谢渭心中重重一叹,自己的三个儿子里,他其实最属意老三谢恪,其人无论心性还是智谋都是上上之选,只可惜当年他行事偏颇,让老大谢权娶了老三心爱的女人,结果父子就此结仇。
老三谢恪不忿之下,破门而出,投奔至太子萧彻门下,现已官至大理寺卿。
每念于此,谢渭便心痛如刀绞,本应成为他左膀右臂的儿子,却投奔对手,成为对手用来对付他的利器,这是何等的悲哀啊!
相比于老三谢恪,老二谢骏的才干就要差上许多,心性也不够稳重,好在这些年一直在工部侍郎的位置上磨练,进步不小,倒也能放用任事了。
想到这里,谢渭便决定等过些时日,启奏皇帝后,给老二挪动一下位置,工部不过是管些营建的差事,在六部之中垫底,于朝政影响实在有限。
谢渭在老仆的搀扶下,走进屋子里的太师椅坐下。
老仆一挥手,下人们便急忙呈上热茶,端来饭菜,回过头来温声道,“相爷,该用膳了!”
谢渭喝了一口热茶,摆手道,“待会儿吧,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老仆只得挥手,命下人们将饭菜端回去。
这时,谢蕃腆着肥胖的身子走进来,跪下磕头毕恭毕敬道,“爷爷!”
“原来是蕃儿啊?”谢渭直起腰背,抬手道,“起来吧!”
“是!”谢蕃站起身来。
望着谢蕃那肥胖的身子,谢渭有些不高兴,“你这些日子还在胡吃海喝吗?”
“没有!”谢蕃急忙辩解,“孙儿这些日子一直茹素,已经瘦了许多!”
谢渭闻言,脸色这才和缓下来,他对这个孙儿还是很满意的,虽然年纪小,但聪明过人,又有急智,将来延续谢氏一族辉煌的重任恐怕要落在这个孙儿肩上。
没办法,他虽然有三个儿子,但孙子却只有这么一个,孙女倒是有一堆。
只是这个孙儿自幼被宠溺惯了,行事无所忌惮,且饱食碌碌,气质着实不佳。
“爷爷!”谢蕃欲言又止。
谢渭见状,当即对着下人们挥了挥手。
老仆躬身一礼,带着下人们离开了屋子,出门时还细心地将屋门掩上。
“什么事?”谢渭望向他问道。
谢蕃转着老鼠般的小眼睛道,“爷爷,我这些日子细细想了一下,发现那宗政元恒担任郎中令,执掌禁军,委实对我们极其不利,将来一旦生变,他大可封锁宫禁,阻绝内外交通,强行扶持太子登基,一旦事成必会让我们极为被动!”
谢渭心中微讶,却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禁军不过三千人,又都是些功勋子弟,虚有其表,难堪大任,只要我们能拉拢住虎贲军指挥使萧达,使其麾下的五万精锐为我们所用,宗政元恒便不足为虑。况且你爹统帅的八万京畿守军便在长安城外驻扎!”
谢蕃急忙道,“孙儿担心的并非仅此而已,梁王执掌十二卫战军已久,上下大小将官都是由他亲手提拔,对他忠心耿耿,甚至可以说是对他唯命是从。
如果我们一开始不能占住先手,扶持城阳王登基,让梁王找到出兵的借口,便是我们能完全统领虎贲军和京畿守军又有什么用呢?
虎贲军和京畿守军加起来不过十三万人,而十二卫大军不下六十万,又是久战精锐,到时候我们如何能敌?”
谢渭目光中泛出一抹咦色,“看来这些日子你确实没有在闲耍,而是在用心琢磨政事!”
谢蕃当即反应过来,爷爷这是在考验自己,当下也有些得意,开口问道,“爷爷,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拿下宗政元恒的郎中令之职?”
谢渭瞥了他一眼,“不用!”
谢蕃愣了一下。
谢渭望着他,解释道,“我们这位皇帝陛下,年少登基,帝王心计最重,最擅长平衡之术,他见梁王势大,便扶持我们谢氏一族执掌朝政,以对抗梁王的威胁。
待我们谢氏一族完全执掌朝政,他又担忧,怕我们将他架空,于是又扶持刚刚归来的宗政元恒统领禁军,让我们的手伸不进宫里!”
“那将来……”谢蕃困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