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南唐人早就忘却了这个姓氏,但只要提起乐家军,南唐人便会很快想起那个让南唐人引以为豪的人物。
二十年前,乐家军首领乐震兴兵北伐,率军十万从荆州出发,大小战数百仗,竟无一次失利,先击破北靖人的荆州驻防军,再击破徐州军,后又击破幽州军,转战千里,偌大中原之地,竟无一人可称敌手,最后直趋长安,大有灭亡北靖的势头。
然而,由于乐震与当时南唐权臣杨文升不和,此人拒不发送粮草供应,以致乐家军粮绝,再加上号称北靖军神的宗政长玄解决掉北戎人的南下攻势后,抽调北靖最精锐的十万铁骑南下,最后在长安城外的霸凌河边上两军决一死战,大战持续了整整一日,十万乐家军最终全部阵亡,无一人临阵而逃,鲜血染红了整条霸凌河。
宗政长玄的十万铁骑也折损过半,战后两军尸积如山,其状之惨烈,以致宗政长玄感叹,愿此生不复见这般敌手!
而乐朔正是当年乐震的遗腹子,其父出征时,其母便已怀胎七月。
方雪寒之所以会花大力气将乐朔从齐王李元朗那里讨要来,便是因为其人颇具乃父风范。
南唐军中世家子弟大多凭借父辈余荫,便能身居高位,唯有乐朔不肯如此,他以二十岁的年纪便能身居五品将军之位,全靠他自己一刀一枪拼杀出来,可以说是当下南唐军中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
当下乐朔不客气地说道,“呼延铎元帅只知自保,全然不顾国土沦丧之危!”
恰好赶来的呼延烁听闻大怒,拔出刀子上来喝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侮辱为国立下汗马功劳的老帅!”
乐朔也不惧,拔出刀来,冷然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呼延烁刚想教训他,便听到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这里不是动刀子的地方,把刀收起来!”
呼延烁不情不愿地收起刀,乐朔见此也把刀收了起来。
方雪寒急忙上前致礼,“呼延元帅安好?”
“一切尚还安好!”呼延铎与方雪寒互礼后,转而看向乐朔道,“一晃二十年,乐少帅可还安好?”
乐朔刚才也是气话,现在见呼延铎如此礼遇他,不由有些惭愧道,“当不得呼延元帅这般称呼!”
呼延铎摇头道,“当年乐帅在世时,我就是他的副帅,如何当不得这个称呼?”
说起这个,呼延铎似乎有些缅怀道,“二十年了,如果乐帅还在世,见你长大成人说不定也会很高兴,你和他年轻时长得很像!”
“当年乐帅出征时,意气风发,视天下英雄如走卒,原本他很有可能实现自己的抱负,只是可惜啊!”呼延铎说到这里,神色有些悲痛,转而望向北方。
良久过后,他转过身来道,“世人都说齐王颇有当年乐帅的几分神采,还一度将他与宗政长玄那等人物相提并论,但在我看来,十个齐王也比不上乐帅!”
呼延铎这话说得有些不客气,齐王毕竟是王爵身份,但在他眼里几乎与跳梁小丑相当!
方雪寒不想与呼延铎在这个问题上再深究,于是转而问道,“不知北靖军是如何突破我军设下的防线?”
呼延铎从儿子手中接过早上收到的战报递给她。
方雪寒打开战报,起初还神情恬淡,到后面却越来越凝重。
乐朔不同于杨隆,乃是知兵之人,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也是好奇,战报中究竟写了什么?
方雪寒很快看完手中战报,微蹙的眉容却丝毫没有散开,她将战报递给早已迫不及待的乐朔,转而对呼延铎道,“看来是我等错怪元帅了,北靖军计划周密,布置无懈可击,这种情况下只能敛兵据守,不能力敌!”
这边乐朔看完后,惊讶道,“北靖军一向不善水战,他们是如何想出这个法子的?”
这份战报是巡江都督姚文烈发来的,亲历第一线的他最了解此战的经过,北靖军先以火船堵住江面,再在江底插上木桩,以致南唐军的大船根本过不去,眼睁睁地看着北靖军搭起了浮桥。
北靖军在渡过长江后,又分兵攻取南唐水师营寨,一把大火将这个水师营地烧得干干净净,姚文烈只得率水师顺流而下,到建康城附近修整,毕竟他的水师官兵不可能全在船上吃喝拉撒。
现下在江面上已经见不到南唐的水师了!
乐朔抬起头问道,“北靖军三十余万,不可能同时渡江,呼延元帅为何不半渡而击?”
呼延铎反问道,“北靖军步骑皆远胜我军,便是我半渡而击,胜算又有几何?”
乐朔道,“至少还有一点希望,现在对方大举东进,我军野战的胜算几无!”
呼延铎淡然道,“我从来没想过要与对方野战!”
乐朔立马明白过来,呼延铎这是打算与北靖军拼消耗,让对方不战自退,毕竟北靖军粮草要从荆州方面运过来,不如南唐军就地取粮要便利,但前提是能守住,一旦守不住,恐怕整个南唐都要被北靖军搅得天翻地覆!
方雪寒沉吟片刻后问道,“元帅以为北靖军下一步会如何打算?”
呼延铎道,“刚刚收到消息,北靖军分出一部,攻取了武陵、长沙、桂阳等郡!”
方雪寒一听便明白,北靖军这是在清除来自身后的威胁,准备与南唐军打持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