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鲜卑人如潮水般的攻势,冀州城头的将士终于开始露出些许慌乱,易五坐镇城头,数十名传令军士各执将令而去,随着严、胡二将的弓弩手竞相撤去,易十一、易十七所率部众接管城头,城头早早备齐了各式守城器械,直待鲜卑云梯一架,刹那间便有无数飞石、滚油投掷而下,杀得攻城大军呼天喊地、死伤无数,而若有侥幸躲过这一轮投掷登上梯顶,守备军士却已备好叉竿直取云梯顶部,合数人之力,连人带梯一并击落……
“军纪严明,指挥有度,配合默契,冀州军无愧我南明第一强军,今日所见,盛红衣受益匪浅。”如此局面,盛红衣也已看出局势,敌阵之中若无后手,此番攻城想来便是无功而返了。
“哈哈,不过是遇到个不知变通的蛮子而已,若是慕容先亲至,此战不会如此轻松。”易五倒也并不倨傲:“早年曾随义父于冀北与慕容先有过交手,当年他还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娃娃,却能在义父重围之下布下三道疑兵突围而出,就连义父也说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那慕容先既是率军南下,却为何不亲自指挥?”盛红衣道出了众人疑惑。
“这也是我等不解之事,慕容先这二十万人围城三月,约莫三五日便攻城一次,死伤不计,可领兵之人不是他的身边副将便是这位莽夫胞弟,其真身何在却是不得而知。”
“……”盛红衣闻言亦是陷入沉默,冀州军中连易五都捉摸不透的事,她初至冀州又哪里能轻易揣度。
“易将军,”沉默之际,身侧的吕松却是忽然朝着易五言道:“小将有一事想要请教。”
“哦?”易五一路上虽是对盛红衣颇为礼敬,但对她身后的这几位副将并未注意,如今见他出声,先朝着盛红衣瞧了一眼:“这位是?”
“末将吕松,”然而吕松却是率先答道,随即也不等易五接话,便自顾问道:
“冀州城高墙厚固然易守,但若敌军倚仗人数之众,攻城之时掩以地遁之法,在这冀州城里刨出一条路来,将军该如何应对?”
“……”盛红衣闻言目光一亮,原本还想叫住吕松的话语立时收回,冀州军在城头的这番布置滴水不漏,可冀州城如此辽阔,底下的鲜卑人若是懂得地遁之法,向城里挖出几条地道来,届时定会搅得冀州军防不胜防,而吕松如此急切的提出此问,自是想让易五提高警惕,快些防备。
“呵,”然而易五脸上却仍旧没有一丝慌乱,却见他目光在吕松上下打量一圈,随即又转身向着盛红衣哈哈大笑:“不愧是红衣将军旗下的人,如此短的时间便能想到此处。”
“将军可有防备?”吕松自是听出他言下之意。
易五微微一笑,随即大手指着城下忽然冒出的一团黑烟:“且看!”众将目光所及,却见着鲜卑中军之处冒出一团滚滚黑烟,透过黑烟四周仔细观摩,却是从一处不知何时挖掘出的地道眼口冒出的。
“这?”盛红衣等人目瞪口呆,看到此处哪里还不明白,鲜卑人并不愚钝,城头拼命冲杀之时,城下亦有专注土工之人悄悄采掘,打算以地遁之法混入城中,然而这地道才入一半,便给人用火石硝烟给逼了回来。
“是地听之术!”
又是吕松,在众人疑惑之际已是目光回首,于城头附近的几处老井发现端倪:“深井、薄缸、薄牛皮,却不知是冀州军中的哪位将军习得此法。”
“想不到你也懂『地听』之术!”易五又一次对这位年轻人刮目相看,转而指着内城方向的一栋宅院:“我九弟自幼耳目聪颖,义父早年为他请了名师,这才学得一手『地听』之术。”
“佩服!”吕松当即抱拳,对这支冀州军更加钦佩,吕松自小常读兵书,早年间还喜好与姐姐对阵讨教,自觉也算懂些兵法,然而眼下的冀州军,上至统帅决议,下至军卒配合均已做到了无可挑剔,南明有如此强军驻守,却是可以高枕无忧。
“敌军撤了!”忽然,城头有人发出呼喊,易五等人快步上前,眼见得城下敌军冲锋之势已褪,阵中也已开始鸣金收兵的号角,大军开始仓皇撤离。
“来人,擂鼓!”易五见得此状目光一凝,旋即便又是一阵高呼,一时间城头鼓声再起,鼓点极其密集,显然是有冲杀之意。
“将军可是要追击?”盛红衣料想到易五的意思,当即出声提醒道:“敌军虽乱,但声势仍在,若是追击太深,恐有不测!”
“哈哈,盛将军是要劝我『穷寇莫追』吗?”易五哈哈大笑:“盛将军莫非忘了,我冀州军还有一支神兵!”
“燕尘!”吕松目心中一热,脸上已然现出几分兴奋,然而瞬息之间却又有了顾虑:“镇北侯病重,谁人能驾驭『燕尘』?”
“嘟嘟嘟嘟——”然而还未待易五开口,城下便已响起一阵牛角号声,一时间那被冲城锤撞击了数合也未曾打开的大门竟是主动敞开,而城下,一支近两千人的银甲铁骑早已整装待发。
“杀!”
一声清亮的女声破空传出,随即便是一千八百银甲铁骑奔涌而出,直朝着溃逃的鲜卑残军冲杀而去。
“易云霜!”到得此时,盛红衣等人哪还认不出城下领军之人,先前易云霜借换衣未与众人同行,却不想再出现时便已成了这支神兵“燕尘”的主帅。
兵无常胜之理,但有神兵之说,百余年前有烟波楼的惊雪将军炼出神兵“救赎”横扫中原,而后这百年时间里不少兵家效仿,或严明军法、或激发欲望、或久历沙场,百年时间倒也涌现出不少“神兵”之名,然而南明百余年来局势安稳,各路“神兵”究竟有多少成分倒也不得而知,然而这支“燕尘”确是当世神兵之中最为耀眼的一支。
“燕尘”前身出自百年前威震漠北的燕云十八骑,镇北侯发迹于漠北,亲眼目睹过塞外铁骑的悍勇,自他崛起之后,于古书之中改良了当年“燕云十八骑”的重骑战法,以银甲取代重甲,终是打造出了这样一支一千八百人的银甲铁骑,其后二三十余年里,银甲铁骑所经之处无比摧枯拉朽,草原骑兵见之无不望风而逃,只因这银甲铁骑声势高大,于数里之外便呢个卷起烟尘,这才有了“燕尘”之名。
“烟尘”一出,城外战场瞬间便扬起一阵飞尘,银甲铁骑飞涌而出,所过之处俱是鲜卑逃兵的尸体,身着银甲的易云霜一马当先,一柄红枪于乱军之中肆意挥舞,宛若天神一般不可阻挡,而那身后的银甲铁骑各个银装包裹,战马过隙间直杀得血流成河。
“列阵!列阵!”
“反击!”
“燕尘”不过半里,敌阵之中果真冒出一支督军,各个手执刀刃怒喝着前方的逃兵:“再有后退半步者,就地正法!”
然而逃兵人群颓势却没有半分衰减,反而是群声高呼:“是『燕尘』,『燕尘』来了……”
“快……快逃……不然都得死!”
“轰!”果然,顺着逃兵的后方望去,滚滚烟尘之下,银甲铁骑正汹涌而来。
“燕……燕尘!”手指刀刃的督军们纷纷下破了胆,哪里还顾得上清算逃兵,自己反倒是调转方向拔腿就跑。
督军之后早已做好了反击准备的一支部队同样脸色大变,眼前所见全是友军的溃逃,而耳中所听也全是“燕尘”的名字,一瞬之间,中军大乱!
“『燕尘』来了,逃……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