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她这一声才说完,耳边却是传来老鸨们的一声高呼:“天爷嘞,没想是宁王驾到,拜、拜见宁王!”
三人闻言俱是侧目望去,却见一位器宇不凡的华服男子携着七八名武服打扮的护卫走进楼里,一时间引得四方侧目,一众老鸨龟公连带着十余名姑娘迎了上去,热情的呼拥起来。
“他便是宁王?”吕琴二人俱是朝着这位华服男子打量起来,这宁王虽是上了年纪,可毕竟出身贵胄,这一身华服穿戴在身自是仪表堂堂,见他面色和蔼,虽是不与这群老鸨聒噪,但也不去打扰旁人,只自顾带人寻了个最中心的位置坐下,身边人这才朝老鸨吩咐道:“宁王是为了云些姑娘来的,张妈妈,你且唤她出来吧。”
见吕琴二人面露疑惑,历三赶忙解释了起来:“这位‘云些’姑娘是这广云楼这两年才出的一位清倌人,据说是生得我见犹怜,姿容绝佳,又精通音律,琴艺无双,前些日子宫里的一位乐师上门挑衅,可没想着听了云些姑娘的琴曲后竟是潸然泪下,直言此生再不敢抚琴,当真是笑死个人。”
“竟有如此人物?”琴无缺闻言立时来了兴致,看向宁王那桌的眼神里更显好奇。
围在宁王身边的老鸨自是满面春风,眉眼几乎都快合到了一起:“原来是为了云些姑娘,宁王有心了,我这就唤她出来,”说完便要朝后院走去,可没走两步便又回头朝宁王拱了拱手:“那老身便先祝宁王抱得佳人啦!”
“呀,原来今日是云些姑娘梳拢的日子,难怪宁王如此大张旗鼓。”历三猛地拍了拍大腿,显然也是才想到这一节。
“梳拢?”琴无缺有些不明其意。
“便是第一次接客。”吕松倒是直言不讳,他出身也算大户人家,虽也是第一次来这广云楼,但对这些词也不陌生。
“……”琴无缺稍稍陷入沉默,似乎才想起这广云楼是什么地方,然而这一般的勾栏行径于她而言或许感触不深,但一想到适才历三所说的那位精通音律的女子今夜便也要落得个以色事人的下场,心中便多少有些不忿。
“云些姑娘来啦!”
过不多时,广云楼二楼便传来了一记高呼,立时便引得全场注目,几名丫鬟环簇之下,一位身着紫衣长裙的少女抱着一柄长琴缓缓向着一楼高台走了上去。
“果然是我见犹怜!”云些虽是这一两年里声名鹊起,在场之人倒也有不少见过她的模样,可即便如此,盛装出场的云些依然成了全场的焦点,紫衣翩翩,长裙覆地,脸上虽是略施粉黛,但却比寻常女子更显淡雅,烟波流转,举止之间却是自带着一股娴静之气,更是让人心生爱怜。
“云些姑娘好,却不知今日这梳拢仪式是何规矩?”
清倌人梳拢向来有些讲究,有早早选好了合意之人的,有当晚竞价,价格者得的,也有那吟诗作对,搏佳人一笑的。
今日宾客云集,更是有宁王这等权贵到场,台下宾客自是好奇她的规矩。
云些只顾着将手中长琴置于琴台,自有身边丫鬟上前答话:“我家姑娘醉心音律,今日但求觅得一位知音,如此琴瑟和鸣,传出去也是一番佳话。”
听得此言,一直端坐不语的宁王却是微微一笑,朝着高台拱手问道:“云些姑娘琴艺高绝,听闻连宫中乐师都赞不绝口,我等技艺,怕是入不得姑娘法眼。”
见宁王亲自询问,云些连忙起身行了一礼,这才答道:“宁王放心,云些今日只为抛砖引玉,不论今夜能否寻得知音,云些也会选取一位,绝不坏了广云楼的规矩。”
“如此甚好。”宁王听她这话甚是满意,从容坐下,静候着云些的佳音。
云些亦是缓缓坐定,双目微闭,双手置于琴弦,只听得“铮铮”几声琴响,优雅琴曲便就此开始,琴声和平中正,才只开幕便已显出大家风范。
台下众人此刻自是一片沉寂,无论对这琴曲是否精通,此刻也少不得装作高雅模样静静聆听,忽的琴声一转,先前的中正之音渐渐低沉了几分,可难得的是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连绵不绝,更增几分荡气回肠。
一曲奏罢,台下稍稍有些冷清,似乎还有些未曾回过神来,然片刻之后,台下宾客方才如梦初醒,纷纷拍手叫好:
“妙极!妙极!”
“云些姑娘这琴艺当真是举世无双!”
待得一众欢呼声过后,云些便由随身侍女搀扶起身,朝着台下见了一礼,这才抱着长琴退至高台一侧,由那老鸨上台传话:“诸位大人,今日便是云些姑娘梳拢的好日子了,既然云些姑娘立了规矩,那诸位便请各展神通,想来今日来的都是音律大才,相信今日定是好曲传颂,将来也是一段佳话。”
“说得是,那我且先来试一试。”
“我也来,我也来!”
老鸨子的话音未落,便有那急不可耐的少年郎们抢头冒尖,有那穷酸秀才放手一搏,也有那官家少爷附庸风雅,终归是上了三人,弹奏的曲子虽也清雅,但有云些所奏的珠玉在前,这寻常的曲调自然也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待得第三人奏罢,等待许久的宁王终是站了起来,朝着台上微微一笑:“云些姑娘,本王今日凑巧带了一位府中的乐师,既是来了便也想奏上一曲,若还能入耳,还望姑娘莫要辜负了本王的心意才好。”
宁王这话虽是客气,可言语间却带着几分威胁味道,他既大张旗鼓的过来,自然不只是为了抱得美人这般简单,以他的身份,就算是要掀了这间广云楼也是绰绰有余的,可他一向自诩风流,如今故意弄这一出,自是既要风光,又要体面,如此一来,才有几分名士风流的味道。
但这位云些姑娘显然有些风骨,她若是认清局势,只当场竞个好价,那任谁也不敢与宁王比斗,可她却故意设了个比琴的场子,显然是不甘愿就此从了这宁王。
“既是王府乐师,想必是极好的,云些便洗耳恭听了。”
几番寒暄,宁王身后走出一位老翁,虽是下人打扮,但众人也乖乖的让出道来,那老翁抱着古琴直上高台也不多话,立时便开始了弹奏。
这老翁虽是年迈,可手中技艺却是了得,略显斑驳的手指不断在琴弦上舞动,琴声悠扬传出,却似带了几分雄浑沧桑,虽是不如云些曲调中那股我见犹怜的意味深长,可比起刚才那几位,但凡有点见识,便能品出这其中的悬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