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霓裳,心境竟奇异地平静下来。她抬手,轻轻摩挲着那面古色铜镜,镜中映出那抹熟悉的绿色身影,影影绰绰,如梦似幻。
霓裳回首,望向身后四名死士,目光中满是歉疚:“如今绝境在前,是我连累了你们。”
“公主,属下誓死追随,绝不退缩半步!”四人齐声应道,声若坚石。
大军如汹涌潮水,呐喊声、嘶吼声交织一片,眼看着就要漫上峰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冷箭仿若流星赶月,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从远处飞射而来!“噗”的一声,冷箭不偏不倚,正中霓裳心口!
霓裳身形剧震,连退数步,发髻松散,人皮面具也被箭气震落,露出了那张绝美却又苍白如纸的容颜。
钻心剧痛瞬间袭来,霓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点点猩红溅落在铜镜之上。她颤抖的手再也抓不住什么,铜镜脱手,如折翼飞鸟般坠向峰底。
镜身染血,殷红刺目,似要将所有的惨烈与悲伤尽皆吞没。
“多谢你,比鹏将军……”霓裳气若游丝,望向远方,只见比鹏泪光闪烁,僵立原地,保持着挽弓搭箭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他不是策天凤!他不是策天凤啊!”
“我们又被骗了!”
“妖女,受死吧!!”
“哈啊!!!”
蓦地,比鹏身后突现出数十名弓箭手,他们迅速列成一排,身姿挺拔,数十只利箭在寒芒中瞄准峰顶,弓弦震颤,箭雨轮番呼啸着向峰顶疾射而去!
转瞬之间,峰顶的五人便被这如蝗的箭雨笼罩,刹那间遭万箭穿心。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疯狂的惯性,将他们的身躯狠狠撞下万丈悬崖,惨叫声瞬间被风雪吞没。
雪,簌簌而落,越下越大,似要掩盖这世间的惨烈;血,汩汩涌出,越流越多,在皑皑白雪上肆意蔓延,那片灰暗之中的刺目殷红,任凭寒风呼啸、暴雪纷飞,怎么也洗刷不去,怎么也遮掩不灭。
天色愈发暗沉,像是被这血腥浸染,伴随着渐息的凄厉喊杀声,这场惨烈局面,终如落幕的戏,缓缓归于死寂。
………
雁王手掌无力垂落,所有的力量似都在那一瞬间被抽离。他的面容隐于阴影之中,一时难辨神色。此刻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还未从往事之中回过神来。
十载春秋,沧海桑田,他的执念却如野草般在心底疯长,几近成魔。然而此刻,这般残忍真相赤裸裸地摆在眼前,他的心底却突然涌起一阵空落。那滋味,好似钝刀在心头一下一下地拉扯,割得人生疼,痛意丝丝缕缕,绵延不绝。
“不好!”俏如来忽然神色骤变,一把拉住雁王,脚步急急往后退去。
雁王瞬间回神,抬眼望去,只见适才幻化成镜面的彩色石头,此刻已然缓缓褪去幻形,继而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着巨型机关顶部的按钮处迅猛撞击而去!霎时间,机关猛然启动,齿轮、链条疯狂地转动起来,整个空间也在不断振动。
未及反应,彩色石头竟再次变换,形成一个硕大的紫色光球向两人狂袭而来!
俏如来与雁王踏入此地后便屡遭凶险、身负创伤,此刻面对这来势汹汹的庞然巨物,一时竟被逼得节节败退。那光球仿若有了生命一般,狂暴的能量翻涌,似是铁了心要将二人彻底碾碎。
千钧一发之际,雁王蓦地转身,将俏如来紧紧护在怀中,以自己的身躯硬生生扛下紫色光球猛厉的攻势。
片刻间,雁王惨哼出口,鲜血如决堤洪水般再度喷涌,双腿一软,身体已不堪重负。奇异的是,那狂暴的光束竟缓缓融入雁王体内,彩色石头也随之消失不见。
“师兄!”俏如来心急如焚,鲜红血液染红了大片白衣,他手忙脚乱地查看雁王状况,只见师兄面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迷离,整个人瞬间瘫倒在地。
然而,机关此刻竟的运转愈发疯狂,一道道强劲气流从四面八方喷涌而出,所到之处,仿若能将万物吞噬。
俏如来顾不得悲伤,匆忙环顾四周。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根杠杆上。不及多想,他奋力朝着杠杆奔去,然而,尚未触及,一股强大气流呼啸扑来,险些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他迎着狂风决然向前,双手死死握住杠杆,拼尽全力推动。
一下、两下……杠杆终于缓缓晃动,继而开始移动。伴随着一阵沉闷声响,一扇毫不起眼的小门缓缓从地面升起。
俏如来匆忙背起雁王,从那扇小门奔逃而去。刚一踏出,刺骨的寒风袭面而来,天色正处于黎明前最昏暗的时刻,四周一片朦胧,入目皆是白茫茫的积雪,原来他们竟已闯出了幻影迷宫。
放眼望去,前方一片孤山雪地,无人烟,无光亮,更无前行的道路方向。
突然,俏如来惊觉背上师兄的身躯越发冰冷,心瞬间沉到谷底,赶忙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了下来。此时的雁王,双目紧闭,气若游丝,脸上竟没了一丝血色。
俏如来连声呼唤师兄,却是得不到半点回应。他颤抖地拉起怀中人冰凉的手,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师兄,我要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