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檐看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姜砚只是短促地笑了一下。他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心脏仿佛在那一瞬间停跳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我配吗?
我配吗?我为他们付出了什么?我应该做什么才能偿还这样的承诺?我凭什么能够得到这样的应许呢?
在那些痛苦的过往里,姜砚以为自己早就养成了忍耐的好习惯。他已经可以平静地理解,自己无非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以为自己是这样的。
可是现在,有一个人向他如此承诺道:我不会再让你被打了。
姜砚只觉得无比荒谬和困惑。他试图像解数学题一样尽力地去理解林山檐说出的每一个字句,试图用已有的经验去解剖这些话背后的含义,去找到所谓的“原因”。
可是他一无所获。在他既有的认知里,没有人会这样爱护着他。
哪怕是和他血脉相连的姜永安和沈枝虞。
他因为双亲尝过刻骨铭心的恨意,摸过自己模糊黏腻的血肉;他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一次次在沈枝虞的哭声中沉默。
短短的几十秒内,姜砚回过神来,迅速地、粗暴地将这道“数学题”理解为林山檐的玩笑话。这样才足够符合他的逻辑,这样才足够符合他的认知。
他给出平时应有的、听到笑话时的反应,同样眨着眼睛说:“当然,你是我的superman~”
还没有等林山檐说话,姜砚就后撤两步,转过身去,轻快地迈开了步子,没有再回头。
他们终于走到了鲨鱼齿,这里刚刚到开店的时间。有个大叔愁眉苦脸地点了一支烟,坐在卡座上缓缓地吐出个烟圈。
这个大叔浓眉大眼,左手纹着青龙右手纹着白虎,硕大的肌肉撑起上衣,看起来像个□□。
姜砚带着林山檐经过,在看到他的时候站住,颇为礼貌地叫了声:“龙叔。”
叫“龙叔”的人吸了一口烟,仍然保持着懒散的姿态躺在卡座上,他先是两次审视姜砚,在看到姜砚确实完好无损之后开口:“听说姜永安又来找你了?没受伤吧?”
姜砚笑了笑:“没有,多亏了他。”“他”指的是林山檐。
林龙看着姜砚身边那个高挑的男生,对方礼貌地向他颔首,同时也叫了声“龙叔”。
他听得心里舒坦,随便摆了摆手让他们一边去:“让姜砚给你调杯酒,不用付钱。”
“谢谢龙叔。”姜砚说。
林龙只是颇为不耐烦地摆手示意:这种虚情假意的道谢就不需要了。
姜砚往吧台走去,让林山檐坐在高脚凳上等着,自己去换衣服。
林山檐往周围看了一眼,这里只有零散的几位客人。一切都处于待营业的状态。
暗色的灯光照落,有如黑色的潮水安静地浸泡着这里。
姜砚换上了黑衬衫和马甲,边向他走过来边整理着领结,这个动作露出他的一小节手腕和一小块凸起的骨头。姜砚冷白的皮肤甚至能让林山檐看清他手背上青色的血管。
姜砚从发烧那天后就对他的目光尤其敏感,马上小声解释道:“今天老板在呢,我得让自己看起来专业点。”
林山檐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