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通郡和大虞不?过一江之隔,如果他想逃来大虞,早就?可以来了,而住在码头茅草屋的难民全?是年前入冬才来的。
先前沈青越和姜竹亲自去找过汪延两?回,自然知道他家是什么情况。
一个母亲,一个妻子,两?个孩子,还有一个照顾老太太的丫鬟,一家人蜗居在江边的茅草屋里。
两?个孩子冻得脸蛋又红又黑的,刚刚发生过水匪的事,两?个孩子似乎还有些惊恐,或者说,整个码头的孩子看上去都怯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曲学博也叹气。
他也很矛盾很茫然,很多时候还会梦到家乡,梦到从前,曾经?的梦想、意?气也都是真的,睁开眼有时候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梦。他钦佩汪延,但?做不?到汪延。
他不?知道汪延会如何选择,但?若他的孩子像舒云一样想要?留在这里,他是绝做不?到非要?带孩子回去的。
故乡已经?不?是曾经?的故乡了。
但?如果有一天战事结束,他还是想回去看看。
带上全?家都回去看看。
到时候由孩子们自己选择留在哪里。
只?是不?知,这一天会在哪年。
汪延一路走着往码头走。
他来得冲动,坐车到的山阳镇,买了几张饼子一份儿点心,花光了身上所?有钱,只?能走着回去了。
问路时赶车的老伯瞧他是个书生模样,穿的草鞋都快磨破了,叫他上车捎他一程。
“正好我也要?去码头呢,你上来吧。”
“多谢。”他瞧见车上放着一袋被褥,问道:“您这是要?去……?”
“哦,给我儿子送被褥,他在码头那边当官差了,他娘说江边风大……先生,您常往码头走吗?”
“我住在那边。”
“哦!那江边这会儿到底安稳吗,还有水匪吗?”
汪延:“衙门已经?在码头修望楼了,巡逻的兵士也多。”
“那就?好那就?好,我那崽子非要?去当官差,是个什么情况也不?和我们说……”老头絮絮叨叨埋怨起儿子来。
汪延听着,向他说起码头常见到的官差巡逻和训练。
他虽不?认同?宝峰这位县令悬挂首级的做法,但?对县令的实干、果断还是认同?的。
宝峰的宗族大户们也很配合,这些新征的差役严格说并不?能算官差,一县能用?多少名官差是有定额的,朝廷不?会拨超额的饷银,新招这些差役的工钱,应该是由县里那些大户们来出的。
虽说保护码头也是在保护他们自己的钱财,但?能这么快凑钱、招募、训练,可见宝峰上上下下头脑都很清醒,不?像他老家那些人……
汪延默默叹气。
码头上,巡逻的官差们刚刚经?过。
新来的还没统一的衣服,看得出大多都是农家出身,一个个还带着有些生涩僵硬的神情,走路都绷着脸一脸严肃,但?都长得人高马大的。
有了他们半个时辰一次的巡逻,码头倒是快速走出了惨案阴霾。
来开张时已经?看不?到一点儿血迹的店铺掌柜、伙计和江上的船只?不?说,连先前有些吓破胆的难民们瞧见了他们整整齐齐地巡逻过去,都安心多了。
好些难民白天不?愿意?在家待着,找不?到活儿干也愿意?来码头各家铺子门口找个向阳的位置坐着干点儿零碎活。
至少这边人多,人气足,遇到事不?用?害怕。
汪延走过来,瞧见他们一家和邻居一家的女?眷们都坐在展馆外新摆的一排板凳上做绣活。
“爹!”还小的儿子不?会干针线活,蹲在地上帮奶奶、娘亲和姐姐翻线团,最先瞧见了他。
汪延过去把他抱起来,把怀里的饼和点心递给女?儿,“天都冷了,怎么不?回家?”
他夫人笑笑:“布铺掌柜新来了活儿,要?做一批鞋袜,要?得急,给的工钱也多。”
她虚虚朝汪延脚上比了比,“我们这些做活儿的买还能便宜些,正好给你买一双。”
从前汪家也是大户,汪延什么时候穿过草鞋,一冬天过去,脚都冻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