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舟的身躯微微一僵。盛赵太后又压低声音,以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言:“此次赢帝前来,是想求助你救傅骁寒那两千精锐。舟儿……你要权衡好,想好方策,提出让两国休战之盟约,两国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啊!”她好怕……好怕有国家为了求和,又送一个女子过去和亲,又在那冰冷的宫殿里,蹉跎无尽的一生……若是两国能借此定下盟约,哪怕是百年无战,亦可保五代宫中女子的安宁啊!盛赵太后憔悴沧桑的面容间,尽是悲凉,她又打开那个箱子,欣慰道:“母后来得急,就为你找到这些经典书籍,有空了你定要好好看啊……日后母后再差人给你送来……”赢舟眸底掠过一抹无声的悲凉,表面却是安抚地浅笑:“好,母后辛苦了。”他吩咐:“赵隽,带母后去暖室。”赵隽将人带走。赢舟才看向赢厉,他的面容间总算腾起两抹真挚的笑:“九哥来了,快来坐,我煮了竹叶酒,可暖身。”边说他已边为赢厉倒了一杯热酒。赢厉走过去,在他对面落坐。他的视线落在赢舟身上,复杂、沉痛:“阿舟瘦了。”赢舟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他的母亲来后,并未察觉到这些,只一个劲儿念叨着那和平大计。而赢厉……赢舟青白的唇边漾起一抹安慰的浅笑:“九哥不必担心,待这个冬日过去,便能好转。”他也看着赢厉,神色欣慰,“九哥气色倒是有所好转,如此,我也能放心了。”赢厉敛眸,未曾说话。接过他递来的竹叶酒,垂眸。杯中的酒一如既往清冽,清澈。赢舟曾说:“世间多数树叶是一片又一片孤立而存,竹叶却是几片相连。九哥,我想即便在宫中,手足亦当如此。”所以无论其余皇子怎么争斗,怎么害他,赢舟从未参与过争权夺利,从未伤他分毫。辅佐政事,也是尽心尽力。赢舟见他没喝,皱了皱眉:“九哥怎么不喝?可是冻着了?这北麓的确冷,九哥应该许久从未来过这么恶劣之地。”赢舟体贴地将桌上那个原本靠近他的暖炭炉,朝着赢厉的方向推了推,确保火的温度,能暖到他。赢厉深邃的视线看着他:“阿舟,你应当看见了,即便我们华秦不发动战争,盛赵也不会善罢甘休。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落后、便要挨打!不行一统之策,这片大陆就会有数不尽的战争!“将来,兴许还有无数个盛赵,无数个分裂之国。你至今还认为,你所行之策,是合适之举?”赢舟眉间的那抹久别重逢的喜悦被压下,但他还是抬眸看着赢厉因天气而冷白的唇,轻声道:“九哥,你先饮杯热酒,我再与你谈。”他不想他冻着。赢厉垂眸看了眼酒,一饮而下。还是那般清冽,带着竹叶的清香,不过今日喝起来,有些刺喉。赢舟也与他一同饮下竹叶酒,仿若这一刻,他们又回到在秦宫无忧无虑、对弈饮酒的画面。赢舟还布了棋盘:“我与九哥再下一局棋吧。”他走后,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再陪他下棋,像他这样、与赢厉棋艺不相上下之人。赢舟执白子,先在棋盘上落下一枚子,他的棋风是平和的,不带丝毫攻击。边落子,边说:“九哥,盛赵之所以对华秦出手,是因华秦队盛赵亦有杀心。两国几百年来你争我抢,受苦的,是边境的百姓,和几百年来不断和亲的公主。”“其实一切可解,只要谈判好,订立和平盟约,两国相安无事、各自发展,不好吗?”赢厉大手执一黑子,落在棋盘之上。他的棋风十分凛冽、有盛气逼人之势:“有人,便有野心。如今九州划为七国,各国资源疆域之别十分明显。盛赵燕寒、觊觎肥沃平原,魏国觊觎大片疆域,南楚觊觎盛赵华秦精兵锐器。唯有化零为整,集九州之大成、大统,方可永绝后患!”“可是各国抱着如此之心,征战数百年,人人皆想扩大疆域,占有他物,以致天下大乱数百年!如此征战下去,还要持续多久?”赢舟也落下一子,有了围攻之势:“就如此次险些丧命秦峪城的二十万将士!各国优劣并存,想吞并、一统,何其艰难?只会是无止境的死亡、鲜血!杀伐,永远给这片大地带来不了安宁!”赢厉:“阿舟,没有人走过的路,总要有人去走。黎明一旦破晓,天下泰宁,海晏河清!”赢舟皱紧眉:“可只要现在停战,便是黎明!天光泰宁!”两人边言,边对弈。最后棋盘之上,黑子白子竟不分胜负。黑夜里,赢厉本就深邃的眸色暗了暗。在棋盘之上,明明确确彰显了他们的立场。,!他们,无一人愿退,无一人会退!赢厉深深地看着对面的赢舟,眸底掠过从未有过的复杂。“阿舟,你还是如此,从不会像他人恭维孤,让孤。”“九哥身边需要的,不就是这样的棋局吗?”秦宫之中人人畏他,惧他,把他当做暴君。十五年来,没有人会真正陪他,哪怕是下一盘棋。赢舟,是唯一懂他、也愿意陪他之人。赢厉提起酒壶,亲自为赢舟斟了杯酒。“阿舟,这十五年,孤该敬你一杯。”他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赢舟,一杯自己端起。赢舟执着那酒杯,垂眸看了看,眸底掠过一抹从未有过的悲痛。“九哥,当真要我死吗?”赢舟执酒杯的大手狠狠一僵,转瞬又变得平和。他是赢舟,又怎么会揣摩不透他此行前来的真正用意?若揣不透,他便不是赢舟。赢舟端着那杯酒,双目攀腾上红血丝,直视赢厉:“九哥难道还没看明白,如今天下大乱,血染河山,生灵涂炭,无数将士之命危在旦夕。”“我想天下止战、我想天下和平,就该死吗!咳咳咳……咳咳咳……”说到最后,他又剧烈地咳嗽。苍白的唇畔,咳涌出一大股鲜血。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染红周围的白雪。“阿舟!”赢厉欲起身扶住他,但是最终,动作又停顿下来。他深黑无垠的眸中,也升腾起从未有过的复杂、凝重、猩红,但也有帝王该有的魄力、杀伐。“阿舟,别怪孤心狠。阻一统之路者,无论是谁,孤、绝不留!”伴随着他的话落,晏蔚走过去,欲夺过那杯酒强灌。赢厉端坐在那里,阖上双目,遮盖住满目翻涌的情绪。可就在晏蔚过去的那一刻、忽然——:()都守寡七年,改嫁千古一帝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