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寿登时委屈道:“怎是小子要与他作对,分明是丘公公一直瞧我不顺眼,便拿这银钩赌坊来说,天知道他是为着案子,还是记恨前因,想要给小子我难看!”
刘瑾敲敲眉心,叹了口气,“今次的事冲顾家丫头的面子,就这么算了,也给顾北归提个醒儿,让他收敛着些,对大家彼此都有益处,整日操心你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咱家还不够头疼的……”
丁寿抽了下鼻子,可怜兮兮道:“小子累您费心了。”
刘瑾哼了一声,“哥儿你要真心疼咱家,便少些惫懒,多用点心思在朝廷政务上。”
“小子不是阅历浅薄,正边学边做么。”丁寿涎脸一笑,扶着刘瑾在榻上躺下,他就势坐在脚踏上,“公公这回可是要决心换掉许进了?”
“换是要换,只是许老儿在外人眼中还是咱们的人,需给他留些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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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户部例行在刘瑾跟前奏事,来人除了尚书顾佐,还有才因踏勘革除徐保所进皇庄而升俸一级的户部左侍郎王佐。
王佐年近七旬,相貌魁伟,外貌丝毫看不出文臣痕迹,尤其是一副须髯,怒张如戟,丁寿端详着他直跑神儿,暗琢磨这位少司农倘若换身打扮,在戏台上怕是能演猛张飞那般人物。
部事讲完,顾佐与王佐互视一眼,顾佐陪着小心道:“听闻东厂逻卒四出,敢问内相近来又有何差遣不成?”
“部堂消息灵通得很啊,”刘瑾乜了一眼尴尬陪笑的顾佐,徐徐道:“科道稽核各边粮刍,屡有浥烂侵盗之事发生,咱家想让丘聚给百官提个醒儿。”
还来?
顾佐吸了一口凉气,瞧瞧身边王佐,俱都心头忐忑,前番核查辽东仓储,险些把他们俩都给折了进去,二人可未必回回都有那般好运,顾佐壮着胆子,斟酌道:“内相谋国之心,下官敬佩,只是查盘之事,先后多有巡抚宪臣坐累系狱,恐不利朝局稳定啊!”
“难道由着那些蠹虫硕鼠贪渎虚耗,就有利于朝廷大局了!”刘瑾冷笑,“朝廷必有大诛戮,百官乃知大惧耳。”
刘瑾杀气腾腾的话,吓得顾佐心惊胆战,不敢再言,王佐却接口道:“本朝未尝戮大臣,请内相三思而行。”
“嗯?”刘瑾眼眉微挑。
顾佐见刘瑾似有不豫之色,急忙道:“廷辅意气之言,内相不必与他计较。”
刘瑾轻笑一声,“大司农多虑了,咱家并非听不得逆耳之言的。”
“公公海量。”顾佐连忙恭维。
“不过二位既然喜欢进言,咱家刚好有一事想要与人商量,”刘瑾在二人紧张神情上扫了一眼,哂笑道:“有人进言,许季升奸邪虚妄,难为六部之首,二位以为,谁可代之?”
听着要动许进,顾佐颇有自危之感,哪敢多言,谨慎道:“内相以为呢?”
“咱家以为,众尚书中,刘宇可为吏部,司农以为如何?”
顾佐才要随声附和,王佐忽然肃容道:“下官以为不可。”
顾佐惊出一身冷汗,喝道:“廷辅!”
丁寿眼皮一跳,这货的脾气真对得起长相,刘瑾面色如常“哦?少司农有何高见?”
“实不相瞒内相,下官与刘尚书相交素厚,与许尚书交浅,然许东崖素有人望,恐刘尚书不如也。”王佐侃侃言道。
刘瑾点头微笑,“原来如此,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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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辅兄,适才你也太过莽撞!”才出了刘瑾府门,顾佐便忍不住训教属下。
“顾兄此话怎讲?适才内相并未有不满之意啊!”王佐懵然不解。
顾佐冷哼一声,“那是他不想与你为难,就凭你方才那番话,有心人按你个与许东崖结党的罪名,就足够你削官去职的!”
“可方才明明是刘瑾动问,我等难道明知刘至大才具不孚众望,还要三缄其口,任其上位么?”
“糊涂!”顾佐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下脚,向府门内张望一眼,低声道:“刘瑾若要迁转任免,何须征求我等意思?你也太高看我二人的分量了!”
王佐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转眼见顾佐拂袖上轿,急忙快步追了过去,“良弼兄,那我该如何是好?”
顾佐从轿子中探出头来,“做好自己该做的事,给许季升通传一声,也算尽了为友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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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吏部尚书许进踏月来访,刘瑾闭门不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