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垫下的砖石结构被晒得滚烫。她面对着灿烂到让猫失神的夏日太阳,向上升起的热浪和滚滚袭来的风,突然有了恐高般的感觉,第一次有了想要逃离外界宽阔空间的冲动。
于是玳瑁猫躲到了钟楼里面。她趴在角落,开始努力地思考这到底怎么回事,然后想要给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的自己一点鼓励。
总得打起精神来,对吧。
于是她开始试图想象自己接下来会怎么进行猫正义的报复,但她的想象突然变得空洞无物,似乎怎么耗费精力也没法勾勒出具体的事物。
没法想象自己报复成功的样子,甚至对那种胜利的情绪都失去了概念。更重要的是,她脑海里的念头不管怎么努力地左冲右突,最后都绕回了一个原点。
她总是在不由自主地想lupin里的日子。
她总是在想织田作之助。
那个时候,lupin的灯光是暖色调的。太宰治在说着他那胡搅蛮缠的胡话,坂口安吾趴在桌子上没好气地吐槽。织田作之助就在一本正经地用手指挨个点着猫的胡须,猫则很好奇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胡须时不时轻轻地抖动一下。
在暖黄的灯光下,整个世界仿佛都有着蜂蜜或者琥珀一样暖洋洋的光泽。时间流逝的速度也缓慢到不可思议。猫甚至觉得那个夜晚可以一直延续到世界终结的那一天。
但并没有。
织田作之助就是被mimic杀死的,织田作之助收养的孩子也是。
玳瑁猫在心里重复地对自己说着这个事实,但她依旧没有得到愤怒的反馈——在愤怒和剧烈的痛苦所引起的火花点燃之前,空洞的悲伤感就已经包围住了她。
湿漉漉的、眩晕的、沉闷而无法呼吸的悲伤淹没了她的口鼻。
有人说童话里的仙子是种脑袋很小的生物,她们只会同时拥有一种情绪,因为那小小的脑袋瓜再多就装不下了。但其实猫也一样。
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他真的死了。
猫想。
人类是有着很长寿命的生物。他们的寿命也许比四只猫加起来还要长,他们可以见证很多代猫的诞生与死亡。所以在面对人类的死亡时,芙蕾因依旧有些错愕,甚至觉得荒谬。
“怎么会呢……”她对自己说。
答案很无理地并不存在。就像是她的生活中确实无理取闹地失去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类,紧接着围绕此为中心,过去的整个生活都突然分崩离析起来。
什么都消失了。甚至她自己都从lupin逃走了,像是害怕着那里存在着的巨大黑洞。她只能在街道上真正意义地流浪,然后——
“别哭了哦,芙蕾因。”来自人类的安慰和叹息声从头顶飘来。
猫缓缓地抬起脑袋,倒映出太宰治身影的橄榄绿眼睛里并没有泪水,但整个身子都已经受伤般地紧紧蜷缩起来,压在很小的角落里,喉咙里压抑的咕哝声音响个不停。
并不是为了威胁而发出的声音,而是无法控制的悲伤正在尝试着从猫的声带涌出,带出它们无法用泪腺传达的情绪。
“我没想到你也会知道这件事。”
太宰治蹲下来,用摸了摸猫脑袋。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公文包,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表情则是难得的有些苦恼,似乎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对猫说什么话。
玳瑁猫抬起头,没有走上前也没有离开,只是用那对显得有些悲伤的橄榄绿眼睛看他。
“嗯……是的,我知道这件事。不过其实到这座岛上我是有其他任务的。因为很重要,而且我总觉得你会生气。所以就没有说。”
太宰治叹了口气,似乎短暂地为自己是否该把这些事情说出口而感到犹豫:“你想听任务的内容吗?”
猫摇了摇头,她朝后面退了一步。
“喵呜!”她喊道,声音有点像是委屈,有点像是在生气,甚至让人觉得这只猫在哭。
她浑身玳瑁色的毛发都在躬起的背部上高高地直立着,完全就是如果再被靠近一步就是会被攻击的架势。
太宰治想要伸出去的手停顿住了。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芙蕾因则是转身跳到了外面,然后高高跃下,乘着热风从钟塔上面离开。
再往后就是苍白。
大脑的思绪再次出现了断裂。好像这段时间里发生的都是以梦游般的漫不经心完成的事情。玳瑁色的猫咪在降落到街道上后只是机械地朝着前面奔跑着,就连自己都不知道最后要前往什么样的地方。
最后,在漫无目的地奔跑后,她突然想了起来,自己现在还有一件事情可以做。
找到那个和mimic有关的人。
她转过头,尝试在空气当中捕捉着那些灰色幽灵的味道——自从四年前开始,这种衰败的、硝烟和血腥味混杂的气味就已经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当中。
那是渴求死亡的灵魂发出的作呕味道。就连黑猫都不会喜欢。
是巧合吗?
她的确闻到了这种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