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间这个节点,又以天子现下的身体状况,白惜时知道此事必定没那么简单。
白惜时:“圣上您的身子……”
“无碍。”病床上的天子摇了摇头,“这事就交给薛嫔去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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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赏花宴于皇宫之内举行。
自皇贵妃去世,太后的计谋败露,一向侍奉太后殷勤的皇后亦同步被打入冷宫,如今六宫无主,则由薛嫔代为打理。
今日按照天子要求,四品以上官阶的臣子均携家眷前来赴宴,倒是一时将近来冷清的皇宫衬托出几分春意盎然。
天子尚未到场的时候,场面一时有些乱哄哄的,薛嫔的位份和资历摆在那里,不大能镇得住场,臣子们不知皇帝此举何意,凑在一起难免议论个两句,而家眷们则带着对皇宫的好奇,忍不住四处张望,窃窃私语。
这种情况,直到白惜时到场之后才得以控制。
众人皆知,掌印一出现便意味着天子便快要来了。朝臣们纷纷回到席位之中,正襟危坐等待御驾亲临。
果然片刻之后,皇帝在小太监的搀扶下走上了高台,不过叫人意外的是,此次随在天子身后的,还多了两人。
端静公主正牵着小皇子的手,亦一步步走上高台,继而在天子的左侧落座。
自怡妃去世之后,小皇子最亲近的便是这位皇姐及怡妃生前的大宫女扶疏。
许多官员都是第一次见到皇子,这时候便怀揣着好奇之心向这位未来皇位的继承人打量而去,小皇子看上去很怕生,瞧见高台之下这么多人,悄悄往皇姐身后躲去,端静公主见状很是耐心安抚了一番,继而小皇子才重新坐回椅凳,双眼不敢再朝下望,只直愣愣盯着眼前的盘食。
瞧着……就是胆子小,倒并没有像想象那般痴傻。
实际上,小皇子也确实只是开智比平常孩童要晚一些,两岁的年纪虽还不会说话,但能听懂一些简短的语句,除去发病的时候,瞧上去与普通孩子并没有什么两样。
一时之间,臣子们对小皇子的印象有所改观,外头各式各样的说法都有,险些要将他传成一个傻子,可见谣言不可尽信。
天子今日宴请的目的之一,应当也是为了破除这种谣言。
宣布开席之后,丝竹响起,歌舞助兴,但皇帝显然意不在此,强撑着身体望向台下一众大臣及家眷,待一舞毕,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魏廷川的身上。
“魏将军归京,朕才听闻你常年征战在外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即将步入而立之年,如此实在不妥。不如朕今日便为你指上一门婚事。”
“俞四姑娘。”说着又朝另一侧看过去,瞧见那女子与贵妃相似的面容,天子疲惫的面容才露出几分真正的笑意。
“皇贵妃在世的时候便常宣你进宫伴于左右,她也一直叫朕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今日朕看你与魏将军倒是般配,不如便替你二人定下这段姻缘。”
此言一出,场内鸦雀无声。
概因大家都知道魏廷川已经有婚约在身,正是兵部尚书的次女刘晚禾,但这个时候皇帝说你没有,并亲自指婚,谁又敢说一个“有”字?
魏廷川第一反应是朝刘晚禾的方向看了一眼,女子今日亦随父亲进宫,而刘二姑娘显然还没从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中反应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根本不愿意相信方才听到的言语。
那是她盼了整整两年的归人啊!
看向刘晚禾的时间只有那么一瞬,魏廷川很快收回目光,继而出席,低下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但声线平稳,未闻任何异样。
“臣魏廷川谢主隆恩。”
从始至终,他没有朝俞四姑娘那边看上一眼,他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不谢恩又能如何?自身安危尚且不确定,何故再拖累刘晚禾,拖累尚书一家陪同自己涉险?
白惜时立于天子身侧,望着魏廷川与刘晚禾。
虽然解衍已经提醒过她,甚至判断如若世子与刘姑娘的婚事不成反是一件好事,代表天子未下杀心,但看见世子躬身行礼的脊背,以及刘二姑娘眼角沁出的泪花,她亦未觉有丝毫庆幸放松,反倒心下叹然。
可能源于她如今也有了心意相通之人,便越发能够感同身受。
白惜时明白,皇帝的这桩指婚与其说是结亲,不如说是监视。
俞家是绝对听命于帝王的。
当机立断结束魏廷川与兵部尚书的联姻,撤其军备后盾,并安排俞四姑娘时刻监视魏廷川的动向,这是天子的阳谋。
意图谁都看得出来,但谁又敢于置喙?
不过皇帝似乎并未打算就此而止,待魏廷川与俞四姑娘回席,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兵部尚书刘易。
“刘爱卿,这是你的女儿?”如同没看见刘晚禾已然隐忍红透的眼眶,天子透着虚弱的声音从高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