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的确不擅长舞蹈,因此这位魔神短暂地露怯,不过没有人笑话,她仍认真而诚恳地完成这一活动,伴随着激昂的鼓声与浑厚的歌声,她起舞至终章。
万云涛的脸色却突然起了变化:“不……不对。”
千雪浪回过脸来,问道:“怎么了?”
“那支舞蹈。”万云涛按住脑袋,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贯穿大脑,自脑海各处蔓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被迅速唤醒,像是要将他的大脑完全撕裂,“不对……”
千雪浪瞧他情况不对劲,脸色不由得严肃起来:“万云涛?”
“让她停下!”万云涛下意识抓住千雪浪的手腕,紧紧攥住,喉咙之中发出痛苦的悲鸣,“让她停下!快!会有……会……”
还不等千雪浪反应,一瞬之间,万云涛的身体倏然挺直起来,几乎像一把反曲的弓。他仰着头,空洞的目光凝视着苍穹,全无半点神采,神色僵硬木然,仿佛成为了一具无思无念,无心无识的傀儡。
“万云涛……?”
千雪浪听见鼓声终止,人群之中再度热闹起来,魔母开始分撒月见花的花瓣,除此之外,女子们也跟随着她挥洒起百花来,纷纷扬扬地飘散在空中。
万云涛的异常也在此刻终止,他倏然软倒下来,高大的身躯似崩塌的山峦一般,千雪浪犹豫片刻,还是接住了他。
如同一朵浪托住一座山。
万云涛仍还有些怔怔的,像是完全没回过神来,他看着千雪浪的神色近乎稚童般的迷惑不解,好半晌才喃喃道:“……是……是你,玉人。我是做梦吗?”
千雪浪不由得一怔。
由于任逸绝的“口无遮拦”,知道这个称呼甚至误以为这个称呼就是千雪浪真名的人并不在少数,可是会用这样的口吻,这般自然地称呼着他的人,全天下恐怕也只有一个。
任逸绝。
一时之间,就连千雪浪都有些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万云涛只是枕在他怀中,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因为只需要围绕村子走上一圈,待到日昳时分,太阳走过中天,不但魔母可以休息,宴席也总算开始。
芜秽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大概是想来喊两人去参加宴席,没想到万云涛已经昏迷,就瞧了一眼万云涛,眸中紫光一闪,轻描淡写地问道:“他怎么了?”
千雪浪难得恍惚片刻:“我也……不知道,你……”
他本想让芜秽带走万云涛,自己先冷静一番,又想到万云涛方才苦不堪言的模样,又摇摇头道:“刚刚听了歌舞,他就如此了,想来是参加不了宴席了,他住在何处,先送他回去休息吧。”
芜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缓道:“既然如此,那就随我来吧。”
万云涛住在村中较为僻静的一个小屋之中,屋中陈设布置与泉下洞府异常相似,若非那句玉人,千雪浪原不会起什么疑心,然而此刻往日所思所想纷纷涌上心头,更感心情复杂万分。
屋外很是热闹,芜秽站在窗边往屋外看了几眼,似是不想错过这场庆典。
千雪浪淡淡道:“你们村中难得盛会,你去吧,这里……我会照顾万云涛的。”
芜秽转头看他:“哦?”
“倘若我对他有加害之意,不要说你能不能拦住,纵然万云涛醒来,也无力反抗。”千雪浪只当他是不放心万云涛,冷冷道,“我既没有动手,你也不必忧心什么。”
芜秽轻轻笑了起来:“呵,有趣。”
这并不像是芜秽的反应,尽管千雪浪对这名剑客并不熟悉,可他印象之中,对方绝无这般随意轻佻的模样。
千雪浪心中顿生疑虑,还来不及深思,只见芜秽走出门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之中,满腹疑窦也只好暂且作罢。
更何况,他现在本就心乱如麻,也不愿再多招惹什么麻烦。
万云涛就是任逸绝。
他那日并没有离开,并没有去救荆璞,而是变成了魔,他并不是在胎中就受魔气所伤,而是他本就是半魔。
千雪浪闭了闭眼睛,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动,搅扰得心烦意乱。
在地母胎池肆意轻薄的人是他,在……在村外说心爱之人的也是他,是万云涛,也是任逸绝。
他成魔后,却来骗我。
千雪浪旋即转身,冷冷地瞧着沉眠的万云涛,忽然之间,诛魔剑嗡嗡作响,似是感应到他内心澎湃的杀意。
而万云涛于睡梦间深深皱起眉头,似是十分苦痛的模样。
诛魔剑突然停下。
是……是了,诛魔剑,还有诛魔剑。他是半魔……那为什么还傻到去拿诛魔剑来救人,难道不怕死吗?
千雪浪的面色变化了几遭,最终轻轻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