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当年晏家一夜之间全家惨死,旁人都在传是得罪了?神仙,便觉得此处晦气,平时里就?绕着这座宅子走,未曾想还有?人会修葺这破宅子,连带着看自称是晏家人的晏南舟和纪长宁都是一脸怀疑,并?无往来,倒显得这处格外幽静无人打扰。
他二人好似回到了?还在山间陵的时候,练剑赏月偶尔小酌几杯,兴许还会商量着晚上要吃什么,时不时会伴有?几句争吵,最?终都以晏南舟好声好气赔礼道歉收尾。
就?这样过了?几日,谁也不提及过去,没有?孟晚,没有?万象宗,没有?赵是安,没有?仙门和妖魔,仿佛一切从未变过。
纪长宁极其喜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是她一直所向往的安宁和平静,没有?那?么惊心动魄,也没有?那?么跌宕起伏,有?的只是平淡无趣的日子,连带着人都懒散了?不少。
相?比之下,晏南舟则要繁忙许多,他忙着采购大婚当日需要的龙凤烛,喜果红绸,喜衣喜帕,方方面面都考虑的清楚妥当,甚至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闲工夫,连贴在门窗的双喜都打算自己亲自动手?剪,惹得纪长宁无语至极。
他好似极其上心且乐在其中,有?一日一大早便没了?踪影直到晌午才回,拎了?一堆东西甚至还请人用庚贴做了?纳吉,他不知道纪长宁生辰八字,用的还是自己的生辰,算出来自是天生一对,以至于回来时整个人都洋溢着喜悦。
而纪长宁则靠在门框看着院中忙碌的人,有?些无奈道:“何必如此麻烦,拜了?天地不就?可以吗?”
“虽有?仓促可我不愿委屈师姐,”晏南舟回头?笑了?笑,“我托人算了?庚贴并?无相?生相?克,你我八字相?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那?不是我的生辰八字。
纪长宁暗暗在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只是道:“你倒是什么都知道,确实?比我有?经验。”
此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落在晏南舟耳中就?差指着他鼻子骂,脸色顿时尴尬,忙起身?走过去,垂眸看着眼前之人出声解释,“我与孟晚之间并?非你所想的那?般,过去也好,现?在也罢,我心悦之人一直都是你,想娶之人还是你,从未变过。”
“我又没说什么。”纪长宁眼神微动,偏开头?避开这道灼热的目光。
“唉,”头?顶传来一道无奈叹息,随后?纪长宁便感觉被人拥入怀中,平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可以试着多相?信我些。”
眼神一暗,纪长宁终是抬手?回拥住晏南舟,点了?点头?,“好。”
相?拥片刻二人便松开,晏南舟同纪长宁十指紧扣,拉着人去看自己买回来的大婚用品,一件件告知纪长宁是何用途,纪长宁虽没有?格外激动却也没有?扫兴,听得认真时不时还会点头?附和几句。
从布置到喜服到龙凤烛都考虑到了?,唯有?一事忘记,无宾客见?证,二人认真盘算一番却发现?当真无人可请,仙门的旧友自是不妥,挚友也死的死散的散,徒留几座孤坟,唯一还剩一个袁茵茵,比起请帖,他们商量一番索性亲自去将此事告知。
突然想到什么,纪长宁建议,“既然都要去一趟木兮镇,不如再去几个地方?”
晏南舟稍稍一想便猜到纪长宁的打算,面带笑意?道:“都听师姐的,师姐说去何处我便去何处。”
于是乎,二人收拾一番便离开了?思南,按照由远到近的路线,他们先去了?埋葬魏娇娇和了?尘大那?个峡谷。
大半年过去了?,这里并?无多少变化,依旧是山清水秀,草木繁茂的模样,鸟鸣阵阵,彩蝶纷飞,沿着小路踏入这里,颇有?几分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的世外桃源味道。
二人的坟上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花,花朵很小,像一颗颗细碎的蓝色宝石,星星点点的在风中摇曳,犹如精灵在风中起舞。
纪长宁垂眸看了?会儿蹲下身?用枯枝在坟旁挖了?一个不大却很深的坑,随后?从怀中探出一个木盒子,晏南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不由好奇道:“这是何物?”
下一刻,他的疑问便得到了?解答,只见?纪长宁打开盒子将里面那个以术法保存完好的眼球拿了?出来,联想到当时在悟禅山时一只眼缠着白?布的了?尘,晏南舟顿时明?白?过来,“这便是那老头儿口中所说的无上灵珠。”
“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他将自己的眼珠挖了?,换成?无上灵珠,”纪长宁轻声道:“若非悟禅山避讳他的出身?,就以他这般手段魄力,并?非池中之物。”
话中的欣赏之意毫不遮掩。
晏南舟抿着唇,有?些不大乐意?听他师姐当着他的面夸其他男子,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可纪长宁并?未注意?到身?后?之人的不悦,而是将那?眼球放回盒中,关上盒子小心翼翼放在事先挖好的深坑之中,再将四周的泥土填满,做这事时神情极其认真,仿佛是什么大事一般,直到将深坑填满,还轻轻拍了?拍的土壤,语气淡淡开口,“了?尘师傅,此物对我无用,我将此物物归原主,多谢了?。”
说罢,她微微颔首算作致谢,随后?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见?状晏南舟忙上前一步同纪长宁十指紧扣,后?者愣了?愣甚至来不及阻拦,只能轻声道:“松手?,脏。”
“无妨。”晏南舟朝人笑了?笑,掏出一拍帕子动作轻柔的替纪长宁擦着指尖的泥污,从手?心到手?背最?后?到每个指缝,每一下都格外认真,神色凝重?,如对待珍宝那?般悉心呵护,好一会儿才擦拭干净。
随后?看着眼前未立碑的坟墓,沉声而言,“许久未见?也不知二位在下面可还安好,过几日便是我同我师姐的大婚之日,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特地来给二位送上一杯喜酒。”
语毕,晏南舟右手?掌心向上翻转,一个白?瓷酒壶从芥子袋中出现?在他手?中,他手?腕下压壶口倾倒,里头?清亮的流水如一柱水流似的倒下,沁人心脾的酒香扩散开来,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酒水落在地上冲刷出了?一个小小的水坑,汇聚而成?的水洼又一点点被土壤吸收,好似被人喝入口中。
水流停下,水声也随之消失,晏南舟手?掌一翻那?个酒壶也没了?踪影,他语气认真诚挚道:“喝了?这杯喜酒,沾了?我们的喜气,还望二位能保佑我和我师姐永结同心,恩爱白?头?,有?劳了?。”
晏南舟说话时,纪长宁一直侧眸看着他,没有?出声,神色淡然,只是等晏南舟絮絮叨叨说完才出声提醒,“时候不早,该走了?。”
“好。”
二人转身?离开,御剑去宣阳城的路上看到了?那?些黑雾的数量比一月前更多了?,明?明?还是青天白?日,可整个天地都昏暗阴沉,随处可见?神情凝重?的仙门弟子,不少商贩都大门紧闭,街道上显得冷清清的,甚至有?的人家门外都挂起了?白?幡着素缟,黄白?纸钱漫天飞舞,哭丧声从街头?传到街尾,令人心头?为之一颤。
对视一眼,皆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沉重?,这些怨灵的远比他们想的还要难对付,许是看到了?这副景象,二人情绪都有?些低落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他们并?非神佛也早就?不是仙门弟子,如今都自身?难保,如何去救这满是困难的世间。
即便如此,依旧会为眼前苦难而难过,会为自身?无能而懊恼,以至于到了?路菁坟前那?种难过和悲伤更为明?显,无论过去多久纪长宁都有?些难以相?信路菁的逝世,她时常会想到过去,恍惚间有?一种路菁并?没有?死的错觉,只不过是去云游历练,过几日便会拎着酒嬉笑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笑吟吟道:
“长宁,喝酒不?”
晏南舟看见?身?旁之人泛红的眼尾,轻声道:“我知你有?许多话想同路师姐说,你慢慢说,我去那?边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