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姐姐,七姐姐!”
门外,郗八娘拽着裙摆,从门外气喘吁吁边喊边跑着进来,青坞绿萼并两个婆子,两个丫髻婢女跟在她身后,紧张带着祈求道:“八娘,八娘慢些。”
“啊!”郗八娘跑进来,看到地上躺着的婆子,花颜失色惊声尖叫:“死人了,死人了!”
“八娘,八娘快别看。”青坞绿萼脸跟着白了,却忙着挡住了郗八娘的视线。
“七姐姐呢,七姐姐可有事?”郗八娘颤抖着,壮着胆子推开她们,心急如焚地喊,转头四下找寻。
沈九雪亮的刀总算映入郗八娘的眼帘,她霎时瞪大眼,顺着刀朝上看去,哆嗦着道:“沈九,你杀人了?七姐姐七姐姐!”
郗八娘一下扑上前,拉着被沈九护着的郗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焦灼而担忧。
郗八娘的阵仗太大,郗瑛脑子嗡嗡,看得眼花缭乱。见她仰起头,清澈的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不禁努力挤出丝笑,道:“我没事。”
“七姐姐,你怎地到这里来了,我在府里等了你许久,都没等到你。七姐姐,你安稳无恙归来,真是太好了!”
郗八娘哽咽了下,长长舒了口气,道:“这里死了人,我们回府去说。”
现在的形式一团乱,沈九当街杀了郗府的仆妇,郗八娘是李夫人所出,郗瑛肯定不会跟她走。
“你先回去。”郗瑛不动声色抽回了手。
郗八娘一愣,眼眶迅速红了,咬了咬嘴唇,道:“七姐姐,我知道你还有怨气,怨我们丢下了你。当时太乱了,我们带着的仆从不多,乱民作祟,叛军的兵丁也在附近,阿爹必须要赶紧回到京城,实在是无法回头来找你。七姐姐,我天天都去佛前跪着,求菩萨保佑七姐姐能平安顺遂。”
她的眼泪掉落下来,娇憨的脸上,浮起了几分凄切:“七姐姐,我们姊妹好不容易在京城团聚,以后再见就难了。”
郗八娘天真中带着透彻,郗瑛有些头疼,她摸不清现状,现在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拧眉看了眼一直无动于衷,置身事外的沈九。
沈九很快朝郗瑛看来,两人视线相对,他沉寂的眼眸马上有了神采,“我们走。”说话间,沈九抬起刀柄,不客气将郗八娘拨到了一旁。
郗八娘怔了下,生气地追了上去:“沈九,你要带七姐姐去哪里?快站住!”
沈九头也不回,将郗瑛送上了马车,回头看到红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只能冷冰冰斜了她一眼,让她上了车。随后他翻身骑上马,一行人离去。
郗八娘望着远去的车马,气得重重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悻悻作罢。
沈九在郗府中,除去郗道岷,其余人一概不理会。就算遇到,他不仅不见礼,还径直无视经过,连眼皮都不会抬。
红福放下车帘,回转头看向郗瑛,懵懵懂懂道:“七娘,八娘子跟着婢女离开了。”
“嗯。”郗瑛揉着眉心,有气无力回了句。
红福茫然地道:“七娘,我们如今要怎么办?沈公子杀了郗氏的人,虽是仆妇,称不上义绝,可当着众人的面,亲事肯定黄了。沈公子称到了京城就成亲,这亲要如何成?”
郗瑛先前的打算,她不能悄无声息进郗府,知道她回京的人多了,郗氏无论是收拾她,或者让她消失,总要考虑一二。
且她知道车夫是沈九的亲卫,他们一直在旁边看着,不会让她真正吃亏。
没曾想沈九却来了,二话不说砍了人。沈九进宫面圣,这么快就出来了,情形究竟如何,这才是郗瑛最关心的事情。
毕竟,她已经板上钉钉被视为沈九的人,要是沈九失势,她要进的并非郗氏大门,而是逃离京城的城门。
“现在别管什么亲事不亲事,先活着再说。”郗瑛道。
红福说是,跟着开始揉眉心,愁眉苦脸道:“八娘子也不顾着人,就在人前那般说,哎呀,好乱。”
突然,她的手放了下来,气鼓鼓道:“七娘,八娘身边的那两个婢女青坞绿萼,自小就跟在七娘身边伺候,明州城老宅里,都知道她们是七娘身边的贴身婢女。现在她们居然到了八娘子身边伺候,见到七娘连个礼都不见,实在是太可恶了!八娘子称在佛堂给七娘祈福,她连七娘身边的婢女都抢了去,定是在祈求菩萨保佑,别被雷劈了!”
当时太乱,郗瑛并未注意到这些,何况她也不认识青坞绿萼,听红福一说,她也愣了下。
郗八娘身上穿着的织锦缎狐狸风帽,露出来的狐狸皮,根根油光水滑,泛着冰冷的白光,耳垂上垂着的珍珠耳坠,虽不算大,却是极为难得的紫珠子。发髻上蘸着的金镶红绿宝石梳篦,完全不输沈九给她的红宝绿宝,
这只是郗八娘的寻常装扮,若是盛装,肯定还有价值连城的宝贝。
郗八娘的天真,无所无忌,也是因为她被呵护娇宠着长大,她是郗氏八娘,不知何为顾忌。
郗瑛不由得叹了口气,郗八娘对她是真是假,都无关紧要了。
她们是同一个父亲,却只是郗八娘的,曾经的郗七娘,形同父母双亡。
马车在一间宅子前停了下来,沈九撩起车帘,朝她伸出了手臂,道:“七娘,到了。”
郗瑛借着他的手臂下了车,四下打量,巷子不算安静,有几个流着鼻涕,衣衫褴褛的稚童在玩竹编的球,他们偷偷朝这边看,亲卫朝他们扬起刀,稚童如惊鸟般,哗啦啦跑了。
宅子很小,跟郗瑛在村里的大小差不多,只是青瓦白墙,屋檐尤其宽一些,廊檐下悬挂着风铃,随风发出清脆的叮咚。院子里种着美人蕉,香樟桂花石榴树,收拾得干净整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