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妇人没什么文化,起初也是恨宋祈的。她们只是这个世道最底层的存在,上位者想给她们传递什么样的信息,她们便只能接收到什么样的信息。皆是苦命人,半分不由己。她男人和儿子刚走那段日子,家中只余她一人,妇人门前是非多,尤其是她们这种家中男人都不在家的妇人,门前的是非就更多了。恰那阵街头小巷里恶霸地痞颇多,时常有人大晚上的擅自闯入人家中。抢完钱财不算,还意图辱人家新上门的新妇清白,杀人灭口。偷偷干这种事的人太多,官府管不过来,只要不涉及到那些真正的王公贵族的事。寻常人家户的事,他们大多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世道,是没有公理的。只要你一个寡居妇人,敢告上公堂,夜间有的是人会寻着机会闯进你家中,将你杀死在房中。都死光了,死绝了,自然就没有人管这些事了。天一黑,家中没有什么男人的人家户便都早早将门关紧,将一些重的东西拉到房门前堵住,这才敢安心睡觉。刘妇人也遇到过几次半夜有人在门外重敲她家门的情况。刘妇人年纪不过三十分多,样貌素淡些,但也自有一股成熟妇女的风韵味存在。外面似乎是几个壮年男人,边大力的捶打着门,边嘴里肆无忌惮的吐出许多肮脏不已的话语。大门随着他们动作的踢锤晃动得十分厉害,伴随着那些大力的声响,刘妇人从厨房摸了把柴刀,手指颤抖的握住它。心脏的频率随着门的颤动程度一重一缓的放着,期间她脸上身上出了许多冷汗,嘴唇白得颤抖。好在门实在牢固,那些人未闯进来。但待人走后,她整个人身体发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的盯着门看了许久。后知后觉,腿软得动不了。这种心惊胆战的日子,没过多久。因为宋祈发布了足够严苛的刑法。那段日子,几步能见那些跋扈的人家户门上挂着一个灰白的人头。刑法太重,太过严苛,无人再敢半夜来敲刘妇人的房门。旁人见着那一个个人头是害怕的,但刘老妇却是彻底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吊在她喉咙处的一口气,散了。自此一路晃荡不安的心彻底踏实落地,再没有出现过半夜有人妄图强闯入她家中的情况。能彻底的睡上一个安稳的觉了。宋祈啊。刘老妇或许依旧恨他,但她不再参与那个骂宋祈的小团体。痛也因这么一个人而起,幸也因这么一个人而起。她们都是不识三两大字的普通妇人,心中装的,只有温饱和家中的男人。起初还能一同聚在一起怒骂宋祈发泄心中无人可知的苦痛。但得知是宋祈还她们一片安宁平静时,连那些恶毒辱骂的恶话,她们也说不出了。恨与恩相互交杂,勾勒出的,是一朵朵挣扎破空而出的善念之花。后来,在宋祈出殡的那天,大家私底下都在讨论宋祈死了的事。也是这时,刘妇人方才知道,这个很有名的大恶臣,今年不过二十三岁。二十三岁,还年轻得很,人生路连二分之一都没走完,她家小虎年纪都比这人要大上一些。这么年轻,就死了,听说还是病死的。死的时候,还未成亲,孤家寡人,无父母,无旁的亲属,底下也尚未有孩子。待百年之后,无人给他上香,将成一座长满杂草的孤坟。刘妇人思着想着,最后还是去街上买了些纸钱,待晚上的时候,她蹲在院子里安静的给宋祈烧了一沓纸钱。“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但你杀了很多恶人。”“日后记得做个好人。”……院中雪色反射出一片冷光,没有一丝人气,刘妇人觉得心中压抑得慌。她也不想扫雪了,走到大门处,往门口旁的一个小石墩子上坐下。平时闲来无事时,她总会坐在门前这个小石墩上,目光看着远处,脑海中总是闪过许多次,转角后走出来的人,是她的丈夫和孩子。失望太多次,她也心中依旧留有一丝余望。哪怕是死了也好,总得,给她带封信。让她知道。也好死了心中的这一份贪念。有几个孩子在门前四处跑动着,小小的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她认得,是隔壁家的孩子。刘妇人想起家中有些甜甜的糖糕,忙招呼了几个孩子过来,让他们等一会,她进屋给孩子们拿糖糕吃。她:()亲亲反派的腰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