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那倒是……”
宁忠林连声附和道,生怕白白丢掉市委常委宝座。
饶伟豪也说:“金融产品、企业融资工具都是充分披露前提下风险自担,正府最好不要介入,确如董事长所说风险本身是动态的、随机的、不可测的。”
蓝京场面上对高楚天还算维持市主要领导间的礼数,但对饶伟豪就没必要客气了,当场驳斥道:
“签无关紧要的字、念报告、出席会议都没风险,谁不会做?我们这些人坐在这个位子上是为人民服务,风险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成天怕这怕那不敢担当那就别干!”
饶伟豪被呛得差点下不了台,脸涨得比猪肝还红。
庐陵平觉得自己不能一直不发言,遂道:
“是不是联系工业部门探讨投资项目风险评估工作,由专业部门出面比较稳妥,个人建议。”
蓝京倒是给这位新任组织部长面子,语气稍稍缓和道:
“其实市委是相信董事长的诚信,也相信新勍工贸集团实力,评估虽然是个形式还得做,相当于商业合同里的免责条款,做比不做要好,对吧?”
“蓝书记坚持评估,我也同意地方正府履行对投资产品的审查义务,”党少武道,“不过业务开展不能停,因为投资产品是讲究连贯性的,我做得好好的突然间不做了,老百姓就会产生质疑,拖得越久越麻烦,到头来还会有挤兑风险。”
他不管蓝京如何耍花招,坚决不肯在暂停业务方面让步,那是新勍投资的生命线与底线。
高楚天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感觉这位大西北首富态度未免太强硬,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你远道而来跟蓝京这样硬碰硬蛮干有啥好处?
不敢再在旁边敲边鼓帮着说话了。
想不到蓝京居然没动气,相反微微一笑退让半步:
“理解董事长对业务连续性的诠释,我们党正机关执行正策也讲究连续性,道理都是相通的……这样吧,评估期间对业务办理的金额起点做个限制,暂停十万元以下业务,因为小额投资者抗风险能力弱,心理承受力也差,据炉山县委发来的电报闹的最厉害的都是十万元以下投资者,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党少武千算万算没算到蓝京最终在业务起点金额上砍一刀,听起来居然很有道理,大概这才是蓝京真正的要价,前面说的全面中止业务相当于漫天开价。
党少武目光瞟向三位助手,投资理财部总经理悄悄张开五指,噢,党少武顿时会意道:
“十万门槛有点高,五万吧?乡镇投资在五至十万区间的分布比较广泛。”
“五万太低,有点风吹草动还是那班人马,”蓝京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干脆八万,吉利数字,董事长也别为两三万的门槛争了,风险评估加快点进度才是硬道理,一旦通过立马取消限制。”
那是不可能的,在场参会人员都清楚这一点,但蓝京拍板八万元为评估期间限制起点,已是今夜艰难协商之后最好的结果,不可变本加厉。
“好吧,尊重蓝书记的决定,保证遵照执行,”党少武瞄了眼腕间手表,“时间不早了,接下来是不是请蓝书记发布各项紧急措施?”
蓝京道:“还有件小事需要董事长配合,说来也是挤兑事件的导火索,那就是请新勍投资按省纪委专案组要求提供相关嫌疑人股权投资信息,此前接触过,新勍投资以商业机密为由拒绝了,专案组同志才不得不在唐新镇撒网约谈,继而联系玖马山煤矿关停并产生对投资去向的质疑,如果新勍投资依然拒绝,专案组同志还会约谈更多人,我们的努力等于白费!”
“咝,还有这事儿,我倒不知道……”
党少武显然不清楚挤兑事件背后的种种细节,牙缝里倒吸凉气,良久道,“股权投资数据的确是商业机密,不过……不过可以破例配合,按专案组说的名字定向检索,有没有、有几笔、发生日期、金额多少,这几个要素应该可以吧?”
蓝京道:“经办人要签字画押,集团总部盖章确认,如果提供虚假信息按伪证罪论处,要判处实刑的。”
党少武心里“格噔”一声,勉强笑道:
“要么不提供,提供就必须真实无误。”
接下来党少武等人退出会议室,蓝京安排各条线组织人员前往唐新、富庄两镇配合打好攻坚战:
“同志们要把这场战役当作银行挤兑、非法集资的硬仗来打,因为基层特别偏远山区信用社资不抵债债台高筑,民间高息集资、非法集资日益猖獗,金融领域很多颗雷随时会爆,不要抱着侥幸心理觉得不会在自己任期,真来了一个躲不掉!”
高楚天等常委都表示赞成,心知肚明蓝京实际上已经把这次事件定性为非法集资引发的挤兑,只不过有股权投资的遮羞布,大家乐得尽可能缩小负面影响而已。
蓝京今夜这场会谈虽没能完全切断新勍投资在紫寺非法集资业务,但十万元的限制令得脆弱的中小投资者逐渐退出,而高端投资者大都神通广大,很快打听到双方围绕股权投资博弈的内幕,意识到其中的风险也纷纷选择套现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