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来看您了……长清给您拜年……长清……”
有白光自沈长清身上消散,主魂化为大山猫亲昵蹭蹭刘元青残魂的手。
“长清送您一程……”
太难过了,以至于山猫远去很久了,沈长清嘴唇还在哆嗦。
颜柏榆忽然跪他身边,以同样的力度,叩下三个头。
他笑,“柏榆知道夫子您偏心,您最喜欢的就是沈长清那个混球……”
他垂首,“他回来了,您老开心点轮回成吗?”
他也落泪,“沈长清,你老实告诉我,残魂入轮回会不会出问题……会不会半路就……就散了……”
他忽然转身,犹如抱住那救命的水中浮木一般用力抱住沈长清,“你知不知道老子费了多大力,又等了多少年!你……”
“你……你用心点……”
沈长清抬手,在颜柏榆脸上摸索了一阵,轻轻柔柔用袖子拭去颜柏榆额间的血。
长夜里,他悲伤叹息。
何须人说?他如何会不用心?
年少时,因他逃避遗留的祸,到如今又刺痛他的心。
曾经邻里说过的话,艳羡的目光,从此又化为一支射穿心尖的箭。
“你们能念书,在我眼里已经高人一等了……”
是啊,刘元青是愿意教穷人家的孩子。
可有几家贫苦百姓,愿意供孩子读书?
学堂里终究是少爷多。
他们欺他、辱他,他默默忍受了,不敢有一丝不从。
他不是怕那些少爷,他是怕少爷们的家里人,会去找颜姨的麻烦。
他就想啊,他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沈长清,你始终是一个外人,颜姨已经很照顾你了,你不能再添麻烦。
——你不能害了她啊……
忍一忍没关系的,再怎样都没关系的,打他骂他都行的,再说了,他们说的对啊……
他就是寄人篱下,他就是来历不明。
他逃避了,所以刘元青替他面对了。
前朝末年,沈郁死的那一年。
他和颜柏榆在回润宁的路上,怀恨在心的某个少爷,砍断了刘元青的一条腿。
雪下得很大,刘元青拄着杖,一瘸一拐往城外走。
浓稠的血液滴在深深的脚印旁,很快在雪里冻成冰球。
那少爷恨啊,恨刘元青不给他面子,为了那么个贫穷的贱民把他赶回家去。
他是那么恨那么恨,他只是骂了沈长清几句,打了他几次,怎么就成了刘元青口中的品行不端?
于是他便要怪,怪刘元青偏心。
他便只砍断刘元青一条腿,让刘元青尝尝重心偏倒的后果!
看着那个庄严的老人走得歪歪扭扭的,他好高兴好高兴。
可那还不够!还不够!
他要刘元青永世不得超生!
在沈长清他们走后,在镇上人来前,他带着家里供奉的仙长,做了一场法事,打散了刘元青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