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话叙得差不多,颜华池收好圣旨,换好腰牌,即刻就要走马上任。
北域局势,刻不容缓,再耽误不得了。
沈长清站在城墙上,听着马蹄远去,颜平于他身侧伸出一臂,“走吧老祖宗,寡人扶您。雏鹰啊只有离开巢穴,才能收获真正的成长。”
沈长清轻轻点头,将手搭过去,下城墙的台阶多,不慎摔了不要紧,若叫颜平看出端倪就不太妙了。
“只怕等着他的未必是磨刀石”,沈长清慢条斯理道,“你走慢一点,这么急,赶着去找死吗?”
“老祖宗这心偏的……”颜平撇撇嘴,“平民的待遇都比朕好。”
“颜家本自平民中来,属于众生之一”,沈长清沉声道,“只是他的后辈总是忘记这一点。”
“我为何这般待你,你心里没有数吗?”
“朕怎么了”,颜平嘟起嘴,“朕已经足够勤政爱民了。”
沈长清没说话,只管往下走。
“相较而言”,颜平补充。
“广福三十三年”,沈长清平静道,“史载。”
“天降异象,南阳大灾,瘟疫带走了四千人命。广福帝气急攻心,驾鹤西去。”
“有传言人心可解病灶,于是乡里竞相易子,剖心而食”,沈长清忽然站住脚,“颜平,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大疫之后,太医院到南阳,不曾见到一个活着的病人,南阳县令甚至却连一具尸首都拿不出来,没有病例给他们分析,最后他们只能无功而返。”
“朕怎么知道呢,这事不是皇兄管的吗?可能都被那些愚昧迷信的贱民吃了吧。”
“南阳其实没有瘟疫”,沈长清忽然冷笑,“南阳是闹了鬼,那鬼到处散播不详,县令则配合传着谣言,死的那数千人,去往何方,用做何处,为了何种目的……”
“颜平”,沈长清抬手,从颜平小臂上移开,前面已没有台阶。
“司天监说的那些话,是你指使的。是你坐实颜华池灾星名头,然后亲手将昭阳送进冷宫。”
颜平的神情有些变了,可只是一瞬,就又恢复了笑容,“朕那么爱她……”
“你那么爱她,却将她用作你造反的借口。
“你那么爱她,却利用她为你的野心打掩护。
“你那么爱她,你送给天庭四千人做拜帖,却在她做皇后的第一天,让司天监送她进地狱。
“你多爱她啊,爱得连自己都快相信了……”
颜平看见沈长清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嘲讽。
一直以来维持的沉稳威严就在这一刻坍塌,颜平用力抓住沈长清的腕,“朕爱她,不假!”
“可是她太明媚耀眼,可是她太过高傲!朕不把她拉下来,她怎会……”
颜平摊摊手,“到那时候我是大权在握的君主,我如神明天降,将她从万丈深渊解救,人啊,在这种时候,最容易爱上救赎自己的人。”
这种爱,沈长清不能理解,闻言他也只是点点头,轻声,“松开点,陛下是想现在就灭祖?”
“抱歉抱歉”,颜平连忙松开,然后照旧曲起小臂,伸沈长清面前,“您还是扶着点吧,夜深了,路面结霜,容易打滑。”
“确实不早了”,沈长清从袖里拿出一封请柬,在颜平面前晃了晃,“送我出宫,让你身边那个天庭的胡公公带我去见财神。”
颜平愣了愣,然后道,“现在?不对不对,您认识财神?”
“去叫人,其他的你自己问天庭。”
沈长清有些累了,不想多说,也不往前走。
颜平叹了一口气,妥协,招招手叫人去喊胡公公。
纷乱的脚步声近了,有一人上前,代替了颜平的位置。
那小臂,凉丝丝的,与沈长清如出一辙。
“长清君,请”,那人引着他转弯,“当心脚下。”
厚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巨大声响间传来一声苍老阴森掐着嗓子的低语,“小殿下,非要这会去见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