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不过是没有经历同一种痛苦而已,我尽我最大的努力在体谅你,你又凭什么高高在上地认为我的痛苦不算痛苦。
“可是我不想。”
眼眶里酸涩地像是许久没有被雨水滋润过的土地,但偏偏无法抑制的泪意又在叫嚣着事实恰好相反。
“不想什么?”季红卫像是没听清一般反问了一句,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很快再开口道:“哦对,你不想当医生对吧,其实也没关系,别的也行,你看你数学不是也还行吗,实在不行念个数学师范,最后当老师,还能考编制,虽然学文也能当老师,但是学文基本上也只能当老师了吧,你学理起码之后反悔还能学别的,”
沙发上的男人还在念念叨叨,季知节深呼一口气,几乎是要把体内的郁气全部吐在外面。
“爸。”女孩开口打断了父亲的唠叨,有些泛红的圆眼盯着满腔想法的男人,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我不想学理。”
季红卫眉头一皱,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季知节就径直说了下去。
“我知道没有那么多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事情,但你不是我,你只是认为人应该学理,而不是我。哪怕现在你面前坐的是一个你不是认识的人,你的这套说辞都能说得通,你就不能听听我的想法吗?”
“我没有那么厉害,我并不觉得学习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其中学理科更是这样,比起别人,同样的知识点我就是要多刷几遍,我每天晚上都要到一两点才睡就是因为我要花那么多时间在理综上,但是这样我也只能堪堪赶上别人一点,明明这么多科目里我的英语一直很好,你就是看不见。”
“我用了这么多努力来向你证明我的选择并不是一时冲动,但是你满脑子还是让我学理,是不是你一旦下定决心了我怎么做都不行,为什么我的人生一旦不学理就好像要完蛋了一样,你又怎么能保证我学理之后就能如你所想的一样万事不愁?”
季知节没有理会父亲越来越难看的神色,几乎是一股脑地把所有想说的倒了出来。
“为什么我的人生,我自己不能做决定?”
女孩声音喃喃,几乎是自言自语般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香烟上的火星不知何时燃烧到了最后一点,烫得季红卫条件反射般松开了手,所剩无几的烟蒂掉落到烟灰缸中,轻轻溅起了些许的烟尘。
季红卫来不及去看手指被烫的情况,他目光里震惊中带着一丝恼怒,最后甚至还笑了出来:“什么叫你的人生你要做决定,你现在的人生不过是建立在我给你的基础上,你自己有什么?这个丝毫不切实际的规划吗?我从头到位有哪句话说的不对吗,我哪句话不是为了你好?”
“我并没有说你哪句话说的不对,你很多道理都是对的,但那不是我的立场,你是我爸爸,你应该听我说的话才对吧!”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啊?你看看你现在说话的态度,你是在和一个长辈说话吗?”
“我……”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
柳明霞一把扯住旁边的季红卫,警告似地看着身旁的男人,用眼神示意他闭嘴,随后爸桌上的平板合上,递给了情绪激动的女孩,安抚道:“知知你先回房,没事的,不吵架昂。”
季知节抽了张纸随意摸了把脸,抬手接过平板,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没再看季红卫一眼,起身回房。
女孩的态度显然又激怒了男人,季红卫涨红了脸,指着季知节的背影就要骂人,柳明霞没好气地瞪着一脸凶相的男人,嘴里骂骂咧咧:“你指什么指,你再对我女儿指一个试试!”
“你还敢说,都是你惯的……”
季知节走向房门的脚步一顿,转头就要继续怼回去,就听见柳明霞一改往日对季红卫的态度,拔高了语调:“就是我惯的怎么了,我女儿那么好我怎么就不能惯了……”
季知节牢牢抱住了怀中的平板,像是抱住了最后一丝安全感。
回到房间后,季知节握住门把手关上了房门,把一切喧嚣隔在了外面。
关上门的一瞬间,季知节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顺着门板滑落在地,即使背后就是房门,季知节依旧弓着身子,把头埋在了膝盖上,像个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
细碎的哭声缓缓在房间响起,可哭声偏偏像老旧收音机一般,抽噎得一阵一阵,似乎在强忍着要哭的冲动,但又无法完全忍住。